且说萧玉良从赌坊出来后,跟着那蓝衫少年出镇子,到了山畔中一片竹林中。
皎洁的的月光忽似蒙上一层雾气,朦胧虚影。
那蓝衫少年在林中奔走,忽向前掠出一丈,站定身子,猛得回首。
只见竹林中一个男子侧着身,悠悠靠在一株竹子上,似与世隔绝一般,对那蓝衫少年视若未睹。
月光下,他那一袭白袍,显得极为突兀,腰间的酒葫芦似在闪着光。
这人不是萧玉良,那是谁?
萧玉良微微笑道:“端木姑娘,许久未见,你这喜欢偷盗的性子越来越放纵了。”
这蓝衫少年正是端木瑾,她与萧玉良分开后,心中对那信笺一事愈来愈好奇,觉得此事比在长乐府戏耍捕快要有意思的多。
于是,端木瑾心下忽也想去乌山瞧瞧,但不愿与萧玉良同路,换了一条路。途中在客栈歇脚时遇见了“书屠歌”三兄妹,见三人对一柄宝剑赞口不绝,心下发痒,想取来瞧瞧有何“绝”的地方。
出手盗了“书屠歌”三兄妹的宝剑,端木瑾见三人武功卓绝,自己绝非对手,但已惹祸上身,她为了躲避三人,到了丘山镇,扮成落魄少年混入赌坊。
端木瑾生性爱玩,喜欢寻求有趣的事情做,盗走“书屠歌”三人宝剑,她自觉得极为好玩。一想到三人找不到自己气急败坏的模样,她心中不禁又得意又好笑。
仗着自己的卓绝武林的轻功,自不把“书屠歌”三人放在心上。她猜想三人至少要半月才能寻到这丘山镇中。
岂知“书屠歌”三兄妹的手段高明,不到七日,竟已查出她躲在赌坊中,还寻到了赌坊。
端木瑾哪知他们如此之快,大大出乎她的意料,见到三人心中一惊。
尹恭是个粗人,性子急。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尹恭认出端木瑾哪顾得了什么,脑袋一热,豁然出手,施展身法向她抓去。
端木大骇之下,身子跃起,落入萧玉良所在的赌桌中。突如其来的变故,她思绪飞转,灵机一动;抓起桌上的银票便抛向空中,制造混乱。
如此大闹赌坊,方才脱身。
端木瑾一怔,听到声音,再瞧他身形,这才认出来人是萧玉良,她缓缓道:“原来是萧公子,你怎么总喜欢跟着我?”
他轻笑一声,又道:“这次我可没拿你东西,难不成你要抓我回赌坊?”
萧玉良笑道:“在下岂能如此?”
端木瑾蹙眉道:“你又有事求我?”
萧玉良道:“非也,在下是……”
端木瑾蓦然顿悟,双颊生靥,笑道:“哦,原来是来还人情。”
萧玉良摇头道:“也不是,我是来告诉你,那赌坊古怪,你大闹一番,这祸事可不小,你需当心些。”
萧玉良见彭三无摇骰子的手法,瞧他手劲奇诡,心知此人武功绝是武林中的一把好手,这赌坊开的如此明目张胆,显然背后有人。
端木瑾听言,脸颊忽有些发烫,眼中神色忽变的怪异,她怔了半晌,吃吃道:“你……你就为了这事?”
萧玉良道:“其实还有一件事。”
端木瑾忽然发笑道:“果然。”
萧玉良不解其意,道:“端木姑娘,我欠你一个人情,还一件事便是问你……”
说到这,萧玉良戛然止住,与此同时,三道人影如燕子般掠进竹林,正是“书屠歌”三人。
邵子谦扇了几下手中的折扇,笑道:“丫头,这次你还跑么?”
端木瑾跳了起来,大声道:“不算,不算,若不是我在这逗留,你们绝追不上我。”
她与萧玉良谈话,一时间竟忘了记自己还在躲人。
尹恭喝道:“臭丫头,快把青釭剑交还与我,如若不然,我便……”
尹恭本想说动粗,但蓦然想起自己的男子,怎能对女子动粗?这话到了嘴边,却讲不来。
端木瑾道:“就怎样?难不成要与我动粗?”
邵子谦脸上一直带着笑容,似乎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可令他收回笑容,他笑道:“丫头,我看那青釭剑并不在你身上,你说吧,怎生才肯归?”
端木瑾道:“等我玩够了再还你,或许十年八年,也许三天五天。”
萧玉良向“书屠歌”三人作揖道:“不知这姑娘得罪三位哪里?”
尹恭大怒道:“这臭丫头在我们酒里下迷药,将我们的青釭剑偷了去。”
姚玉俭似只愿说有用的话,一言不发。邵子谦忽然伸出手,制止尹恭,示意他不要再说。
尹恭见大哥如此,也就乖乖闭上了嘴,但脸上依旧是一副怒色。
邵子谦笑道:“丫头,你想如何?”
端木瑾眼珠转了转,道:“那青什么什么的破剑,我女孩家要来没用,还你们可以,但你们要与我打个赌。”
此事明明是他不对,却说的极为理直气壮,似乎是“书屠歌”三人欠了她什么一般。
邵子谦似乎对端木瑾这般古灵精怪的性子极为喜欢,他又笑道:“丫头,你才在赌坊待了多久?这张口就赌了?”
端木瑾也不在意,悠悠道:“我也不与你比武,只要……”
尹恭忽然打断端木瑾,不满道:“你当然不敢与我们比武。”
端木瑾也不理他,沉吟道:“只要……”
忽然她瞧见了邵子谦手中的折扇,眼前一亮,道:“就赌你这折扇上有多少字。”
邵子谦怔怔道:“这算什么赌?”
端木瑾道:“我赌你不知道自己扇子上有多少字。”
邵子谦道:“你当真?”
端木瑾道:“当真。”
邵子谦道:“好,那我告诉你,我这扇子上正好有二十八字,一字不多一字不少。”说着,他将折扇递给了端木瑾。
“二十八个字”这五个字把端木瑾听的一怔,她没想到他会说的这般肯定。
萧玉良忽然发笑,心道:“这位端木姑娘真是古灵精怪。”他已看出端木瑾这是在耍小聪明,叫他先说出字数,自己再毁去一字,那便胜了。
萧玉良欠端木瑾一个人情,也便不好出言点破。
端木瑾接过折扇,将其打开。
只见这折扇上画着一副俊美的山水画,一条长江、一轮黄昏,意境极美。
但她瞧了半晌,却未见到一个字,她悠悠道:“这扇中并无二十八字。”
邵子谦笑道:“你可瞧仔细了?”
端木瑾将那折扇递了回去,道:“确定。”
邵子谦将折扇打开,只见他从怀中拿出一柄刻刀,在扇骨上刻了起来,他竟是在刻字。
半盏茶时分,他已刻完了字,只见那扇骨上提上了四句七言律诗,每句诗隔了一根扇骨。
“洞庭西望楚江分,水尽南天不见云。”
“落日长沙秋色远,不知何处吊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