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正午时分。
大概从几日前,京城里与女子有关的铺子,生意好的惊人。
不管是成衣,丝绸,首饰,还是香料店,但凡是与女子外表有关的产品,总是一上架就被穿着花红柳绿的丫鬟给争抢一空。管你的价格是不是贵到离谱,只要是孤品绝品一类的东西,更是有价无市。
这一切,当然与几日后在帝宫举办的选后盛宴有关。
夏府阖家在前厅摆了香案,叩首听传旨太监宣读了陛下的旨意,虽然字里行间都是统一的‘外交辞令’,夸奖了夏府嫡孙女夏浅浅的“端庄淑慧”,然后在一堆有的没有的之后,随着圣旨一并下来的还有一张烫金的入宫选后的请帖。
接旨之后,夏伯昌连忙请传旨太监入座上茶,奉上红包。
传旨太监笑着递出帖子,“夏大人,这是邀请令爱夏小姐参加两日后,在宫里举办合欢宴的请帖。请贴由陛下亲自书写署名,整个合欢宴一共只有六位贵女有幸入围,夏小姐真是好福分啊。”
夏伯昌喜悦非常:“小女愚钝,能得陛下青睐,实在是三生有幸。”他乐滋滋地送上早准备好的红包塞给这传旨太监,又笑意盈盈地将人客气地给送出门。
回头就立刻打开了这制作精良的请帖。
果然是邀请夏浅浅于五月初二辰时入宫,参加在宴会的帖子。确认无误后,他转头吩咐小厮:“去请小姐过来!”
不多久之后,一身青衣的‘夏家小姐’在侍女丁香的陪同下款款而来。
风吹过她额角的碎发,夏伯昌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夏浅浅’的真容,但是每次看到这张脸时,总是会几分的眩晕。
吹弹即破的脸蛋上一抹清冷,比三春湖畔的桃花还要娇艳三分。如果说在扮演素问时,她是那种毫无攻击力的漂亮,而如今换上贵女的打扮,则更多了一分神秘和高洁。
她的红唇像是一朵小小的,缀在脸上的花。气质很鲜明,是娇俏中无法被遮盖的妖娆气质,“媚”这个字仿佛被她刻在骨子里,娇俏和妖娆两种迥异的气质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仿佛一朵肆意绽放的红莲花。
这般的气质脱俗,貌若天仙,区区五个竞争对手算什么?
原来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进宫里为妃,她们二人也算有个照应——两个‘女儿’都入了宫,就相当于一道双保险,岂不是更好?
可谁知....那颜煜竟是那般的油盐不进!
思绪翻飞中,来人已欠身行礼道:“小女拜见父亲。”
夏伯昌的脸立刻笑成一朵花,抬手虚扶了一把,说道,“快快起来!咱们早就备好的天衣坊的新衣,还有荣泰珠宝行之前送来的那套翡翠头面......这些东西,很快就到了它们的用武之地了。”
夏浅浅唇角勾起温柔的笑意,那笑意却只停留在嘴角而已,不过一息的功夫之后,就渐渐凉了下去。
五月初二清晨,夏浅浅梳洗打扮之后,就带着丁香坐上夏家早就备好的马车,前往帝宫。
“小姐,既然来了,就别多想了,或许这皇宫就是您以后的救赎呢?”一旁的丁香看着身边这个有着绝世容颜的女子,轻叹一息,言不由衷地劝慰着。她是主子派到小姐身边做接应的,主子是什么心思,她大概能猜得出一二,只是.....
明明是个明艳动人的女子,却被颠沛流离的命运推进了暗黑的漩涡里,成了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平淡和深沉。
夏浅浅抿着嘴角不语,视线始终落在一个虚无的空白处,即不接话,也不答话。
见她跟死人一样的毫无情绪,丁香又在心底里长叹了一声,难道所谓的红颜祸水就一定是女子的错误么?
马车继续前行,装饰豪华的马车,两旁上百名身着戎装的护卫队,浩浩荡荡,看上去好不庄严,一路前行,引得两旁的路人纷纷侧目。
“几日前听说皇上要选后了,整个帝京里就选出了六位贵女,这位想来就是其中一位吧。”
“看这个气派,肯定是进宫去参加选后其中的一位了。”
“那马车前面的标志......是太师夏家的女子么?夏太师那么博学多思,想来嫡亲的晚辈肯定自幼饱读诗书,才高八斗了吧。”
官道两旁,悉悉率率地传来各种议论声。
马车上,那一直沉默不语的美貌女子,自然也听到了外面连续不断的议论声,漂亮水润的花瓣唇,勾起了一抹及其细微的弧度,夹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坐在她一旁的丁香自然也听到了那些议论声,脸上的表情有些黯然,也有些苦笑。
他们家小姐.....以后的命运是好是坏,也不是自己能作主的事情。
“丁香,我既然来了,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你也知道我的身不由己。”
女子的声音,就如她脸上的表情一样,淡淡的,看不出情绪来,声音如百灵鸟一般动听,偏偏多了些许冷清,好似本该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都跟她无关似的。
丁香一脸无奈地看着身边的小姐.....这样一张明艳的脸,任谁都不会无视,想来那皇后之位,也会像探囊取物一样容易。
这是这般容易,当真是小姐想要的么?
至少自己就不希望小姐今天能中选。
皇宫——
“六位贵女已经全部进宫了吗?”
处理完政务的颜煜这是在今天第四次问向一旁的朱福。
“奴才刚才收到的消息,六位已经到了毓秀宫。”
“嗯。”
颜煜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朱福还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却久久没听到皇上的声音,他诧异地朝上面看过去,见他敛着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陛下明明一早问了那么多次,这会怎么又好像突然来了耐心?
朱福当然不知道,颜煜此刻的内心深处的惊涛骇浪。虽然他面上仍旧是一派云淡风轻。
七年未见,他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已经有了变化?可是不像她记忆里的那般?不过很快,他就苦笑了一下——他的乔荫,早已经将他遗忘了。
遗忘的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