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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朝师徒结因缘

一夜北风过,晨来晴好,天空中一丝云彩都无。

卯时三刻,静香睁眼,懵懂片刻,猛然翻身而起,门房整洁依旧,福婶跪坐正中烹茶,动作不徐不疾。

“福婶,我迟了。”

“迟了三刻,该罚。”

细瓷小盏盛满青色茶汤,放在案几之上,福婶看向静香额前凌乱的发丝,指了身旁蒲团。

“紫苏茶味辛,再加了细姜,过来坐下,全部喝了。”

“好。”

翻身下榻,从善如流,静香端着小盏一口饮尽,额上刚有细汗冒出,便有人递来块干净帕子。

见她接过,福婶松了她头顶双髻,重新梳过。

“昨夜回返时辰已晚,便在院子里草草睡下,阿香谢福婶深夜看顾。”

梳子微微一顿,福婶摇头。

“女子受寒非小事,若落下病根,日后大了才知苦处。”

“福婶教诲,阿香记下了。”

双丫髻成,再以藕粉色绸布扎好,衬着一身鹅黄,瞧着精神,静香的眼睛圆滚滚乌溜溜,福婶望过去,清澈见底。

“我的话,你记得清楚,我且问你,可曾记得昨夜看顾你的人到底是谁?”

“自是您啊。”

唇角勾起,静香两颊隐隐卷起两个梨涡,是个乖巧模样。

“今后,阿香再不顽皮惹您生气了。”

“你啊。”

隐下一声轻叹,福婶抚平静香衣角褶皱。

“石管家罚你整理书斋三月,无需在我这里领工,那里地方不小,处处精致,你需细细做来,无有差池。”

“是。”

“去吧。”

退出门房之外,静香舒展筋骨,初为快走,继而疾奔,在饭堂领过大肉包,抱着就咬。

“阿香,你何时回来的?”

捧着粥碗,拼做一桌,阿云凑近。

“早起瞧你床铺齐整,是一夜未归吗?”

“唔…”

咽下嘴里的包子,静香掩口,低声问道。

“昨夜怎的不给我留门?”

“我留了啊,我专门…”

阿云疑惑,有人抢至近前,突兀开口,正是小青。

“阿云,莫要同她闲话。”

居高临下望向静香,小青眼中疏离和着不屑,不复从前的亲切热络。

“怎的忘了她同秋月一伙,是逃奴。”

“哦,怎的不叫秋月姐姐了?”

静香稳稳坐着,口中的话不徐不疾。

“你这么急着撇清,若说你们没关系,旁人怕也是不信的。”

“你…你胡说。”

“我一个洒扫小鬟,自是胡说,秋月如何,家主自有公断,妄议内院之事,我做不出,你若执意要做,也可。”

余光瞥见不远处着一袭赭色衣衫的人,静香声音逐渐抬高。

“那便,只能到福婶跟前领罚了,你说,是不是?”

“你少唬人。”

经此一激,小青口不择言。

“福婶要放在眼前小心盯紧的人怕是你吧,照我看,难保哪一天,你也如秋月一般…”

“一早起来不用饭,堆在这里拌嘴,我瞧你们是肚子不饿,早饭可省下了。”

福婶脸色不善,眼前三个小丫头,通通噤声。

“小青既有用不完的精神,今日做完工,再把偏院打扫齐整,做不完,晚饭也可省了。”

“是,小青知错了。”

青衣小鬟脑袋压低,身子半躬,拳头攥得死紧,福婶摇头。

“既知错,需能改,都散了吧。”

“是。”

肉包子入腹,心中安稳,余事勿扰,静香对着福婶一礼,转身而去。

柳枝混着青盐,皂角配着井水,静香洗漱仔细,小脸白皙粉嫩,额角几丝乱发理得妥帖,一路往家宅东侧而去。

谢家书斋名听雨轩,庭中几杆翠竹,两树芭蕉,一年四季,多的是青翠欲滴,更兼幽静,少有人至。

静香一路行来,宽敞平坦,并无门槛,台阶亦做斜坡,像极了昨日她误闯的兰溪阁。

推门而入,眼前排排书架俱是低矮,依她眼下的身量整理起来并不费力,工作琐碎,胜在清静,她安心做事,不觉得累。

时近晌午,阳光通透越过窗棂,拢在身上暖和又舒服,静香自身旁的书架取下一本薄薄书册,寻了处亮堂的角落坐下,轻轻念着扉页之上四个字。

“玉川…夜话。”

谢家世代商贾,却沾染书香,两个月各处走动,门楣廊柱之上处处匾额题字,她一遍一遍地记,小有积累,竟让她找到本书名能念全的。

装模作样翻了几页,静香摇头而笑,识字太少,她管中窥豹,连一斑都未见,薄薄一本天书,死磕未到一半已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境之中,静香重回年少时读书的光景,摇身一变做了个爱学习的孩子,正得老师的夸奖,忽然一个激灵,醒了。

窗外日头已过中天,静香睡眼惺忪,手中空空,她之前握着的书不见去向,身上多了条薄毯,带着淡淡药香,隐约透着些熟悉。

睡意淡去,静香将薄毯捧在怀中起身而寻,走出五步过了转角,半丈开外靠窗的桌案前,果然坐着个人。

午后阳光自窗棂倾泻而下,将那人身影勾勒得柔和,玉簪束发,一身青衣,腰背笔直,执笔在手,落字流畅,不是旁人,正是昨日她曾有谋面的谢家康。

他一双手生得极好,指节修长,皮肤白皙,一笔一画,端的是进退从容,自成章法,静香移步近前,停在桌案一侧,看着他落笔,一瞬不瞬,右手则不自觉顺着他的笔锋描摹起来。

她正自入神,谢家康亦未抬头,唇边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可睡够了?”

“够了。”

静香点头,薄毯奉上。

“多谢少爷照拂。”

“举手之劳,不足言谢。”

停笔侧身,谢家康接过静香掌中薄毯,反手披在她身后。

“虽值正午,地上仍是湿冷,仔细些,莫要再受了寒气。”

“少爷提醒的是。”

几乎将静香上半身裹成个粽子,谢家康重新执笔,落字依旧端方工整,一丝不苟。

墨迹干透,他合上书册,扉页上四个字大气潇洒,玉川夜话。

“阿香,你方才,可是在看这书?”

静香匆忙摇头。

“不瞒少爷,阿香在此领罚,不敢偷懒,午时困顿,这书,叫我无意碰落,也是有的。”

小丫头低着脑袋团了身子,瞧着心虚又懊恼,像个犯错被抓的模样,只除了眼眸里一抹掩饰不及的狡黠,谢家康轻轻笑着。

“放心,我并无凡事皆向石伯告密的习惯。”

“多谢少爷宽厚。”

高帽子一顶接着一顶,谢家康摇头,指尖轻扣,落在书册扉页之上。

“阿香,你曾开蒙识字?”

“不曾。”

静香摇头,谢家康眉心微蹙。

“是吗?”

“是,家中潦倒,并无机会。”

“原是,如此。”

谢家康似有了然,似有惋惜。

“可惜了,这本临川夜话,颇有意趣…”

“难道不是玉川…”

话到一半,静香咬了舌尖,一出戏念错词,她将自己堵在台上,进退两难,幸得谢家康送她一处台阶。

“原是我一时眼花看错,幸有你指正,实在惭愧。”

“少爷说笑了,我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刻意顺水推舟,静香面上隐约发热,话里掺了些真。

“实是因着家宅里处处皆有书卷气,我沾染些许,零零散散记下一些。”

“是吗?”

眼中含笑,谢家康指尖落于书册扉页。

“我且考考你,这四个字,你学自何处?”

“漱玉轩,望川阁,后面两字便在这听雨轩外廊柱上,昼游四看西日暮,夜话三及东方明。”

谢家康耳聪目明心思细密,静香自知藏也无用,不若如数家珍一一道来,他听过,眼中笑意更深。

“既如此,阿香可知,这书讲的是什么?”

“我猜是本游记,若错了,少爷听过笑过,就罢了。”

她话音落下,谢家康当真轻笑出声。

“阿香,你想识字吗?”

当然想,偷偷摸摸地想,静香歪着脑袋,左右双丫髻一高一低,又是个懵懂孩童的模样了,谢家康笑得无奈。

“此处并无旁人,把你的心里话,告诉我,好吗?”

谢家康面容清瘦,隐含病色,一双眸子却极有神采,盛着柔和的光华,并着一个黄衣小鬟,无比清晰,静香把脑袋摆正,点了点。

“少爷,我想的。”

指尖将书册边角抹得一丝不苟,谢家康递向静香,唇角弧度不减。

“阿香,愿意让我教你识字吗?”

这话忒得寸进尺,她怎么好如此顺杆儿爬呢。

再是歪了脑袋,静香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瞧着听傻了一般,谢家康掩口轻咳两声,眸光愈见柔和。

“你心里如何想,就如何说,好吗?”

咕噜—咕噜—

脸上一红,继而变作淡粉,静香捂着自己的肚子。

“少爷,我饿了。”

手中书册险些跌落在地,谢家康回神,将桌上一碟点心推到静香面前。

“拿去先垫肚子,是我思虑不周,竟忘了你到现在午饭都未用过。”

“嗯。”

两个月的肉包子,将她的小手养做肉乎乎的,抓起点心就往嘴里塞的模样,同当初却无两样,谢家康再递过一只白瓷小盏,内盛清茶,温度正好。

“别急,小心噎着。”

“唔…”

脸色一红,静香是真害羞了,下一刻,她也是真噎着了,端起茶汤饮了个干净。

“慢些,我不饿,不同你抢,整碟杏仁酥都是你的。”

再为静香盛过一盏茶,谢家康掌心在她后背轻拍,口中轻劝,她面皮不厚,挡不住红霞漫卷。

饮尽盏中清茶,静香做闺阁淑女态度,捏一块点心,小口细品,身后忽有脚步声由远而近,来人将她瞧在眼里,视做空气。

“少爷,时辰不早,午饭我已再热过一回,多少用一些,可好?”

“也好,取两副碗筷来。”

“是。”

去而复返,谢晋摆过饭菜碗筷,转身即走,静香眼前多了五样菜品,一道汤水,每样份量都不多,却精巧细致。

谢家康将一副碗筷放在她面前,指了不远处的坐墩。

“搬来坐着吧,随我一并用一些,若觉口味清淡,晚上多吃几只大肉包补过,可好?”

瞧她似又打算装傻,谢家康在她碗里添了菜,催促道。

“莫要发呆,吃饱了才有力气识字读书,对不对?”

“少爷说的是。”

后撤一步,静香双手交叠,平举至发顶,对着他躬身一礼。

“少爷愿意教授,是阿香的福缘,阿香见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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