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聪明人很多,但要以为自己比别人更聪明,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有些人即便不是很聪明,却也能依靠年龄来弥补。人活得久了,听过的,做过的,想过的,总能根据一些以往的经验来判断眼前事态的发展走向。
常平山身为镇北大将军,一生经历战争何止百场,谋略和战争是息息相关的。在某种程度上说,和政客们用的也差不太多,也许一时之间不能窥透,但政客们始终是人,不是神,不可能面面俱到,智者千虑尚有一失。
断头台前百姓们早已等候在此,分分交头接耳,交换着每个人自己所知道的关于望族异端的事情。
木离三人站在人群里静静听着众人的讨论,等候着知府衙门押解犯人前来。
不多大一会儿,一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人打头缓缓而来,目光在百姓们身上扫过,但目光却是没有任何焦距,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目中无人了吧。
年轻人后面跟着众多衙役,衙役的队伍中间押着一辆囚车,囚车里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囚犯,脸部被头发遮住看不清容貌,囚服宽大,看不清身形。
即便如此,木离仍然感应到了莫青子的气息,很显然,这囚犯正是莫青子,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段,让莫青子面对死亡仍然无动于衷,仍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任人肆意摆弄。眼见莫青子被人推上断头台,木离再也控制不住,纵身一跃便跳上了断头台,抬手挥飞了众多衙役,抽出背后三尺青锋解开莫青子身上的枷锁。
许是感应到身上的枷锁被解开,莫青子茫然的抬起头来,杂乱的散发稍微分离开少许,木离却发现莫青子双眼无神,毫无焦距,像是瞎子一般。
“什么人竟敢擅闯法场?是想要挑衅帝国律法么?”断头台后方年轻人站在执法案台后面,双眼瞪着木离大声喝道。
木离却是没有搭理他,看到莫青子这般模样,心里有一座火山已经快要压制不住的喷薄而出,低声问道:“是谁抓的你?又是谁打伤的莫老头?”
“放肆,我在跟你说话,竟然如此无视本官,来人,给我拿下,生死勿论。”年轻人见木离如此无视他,更是恼怒,眼含杀意地下令。
“啪啪啪!”
“知府大人好大的官威啊,三天前才抓到的人,据常某所知,还有一个贼人正逃亡在外,知府大人不去捉拿贼人,为何这般急切地要斩首望族异端?更何况,常某得知的消息是那望族异端是个男人,为何现在斩首的却是个女人?知府大人欠我,欠刺史府,更欠幽州城百姓一个交代啊。”常平山见韩天行忍不住要对木离动手,便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大声说道。
韩天行看到常平山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双眼瞪大,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垂下眼睑,心中快速思索应对之策。
围观的百姓看到是常平山,许多人都称呼“将军”,显然人群里有将军府曾经的旧部,或者说是旧部的子女。
常平山也跟他们挥了挥手,便带着戴东濛走到了木离身边,看了一眼木离旁边的女子,低声说道:“这是府衙对待望族犯人常用的一种封闭六识的手段,因为以往处决的望族最善蛊惑人心,不过也只是让他们口不能言,目不能视,防止变故发生。这次却是更狠,连耳鼻都封闭了,看来知府衙门里面有炼神域的高手,不然做不到口鼻耳目都封闭了。”
“哼,炼神域又如何,今天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不过这口鼻耳目被封可有法子解?”木离听闻是一个炼神域的强者对莫青子这么做的,心里早已将对方判了死刑,不过眼下还是莫青子最为重要,只能压制下心中的杀意。
“呵呵,对于别人来说很难,对于你我却是再简单不过,只要找个能不被人打扰的地方用灵魂的力量一一为她解开即可,虽然耗费灵魂力量,不过睡上几天就好了。但眼下却是顾不上她,先把韩家的崽子解决了再说。”木离一听有解决办法,心里松了一口气,也是跟随常平山将目光投向执法案台后面的韩天行。
两大炼神域强者的压力,即便是韩天行这种世家公子见惯了高手也吃不住,高声叫道:“韩叔,救我!”
话音刚落,便见一道身影从人群中一跃而起,落在韩天行身前,将木离二人的威压尽数挡住,感受不到威压,韩天行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案台后的椅子上。
木离看着挡在韩天行面前的老者,双眼杀意毕露,毫不掩饰,却没有动手。
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双眼怨毒地看着木离二人,冷声道:“常平山,我是朝廷命官,你是要伙同这劫法场的贼人弑杀朝廷命官么?你将皇命置于何地?”
“不错,常将军此举甚是不妥,难道这就是常将军请我看的戏么?那可真是精彩。”
韩天行的话音刚落,人群后面便响起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人群自动分离让开了一条道,一个七旬老者在张冲校尉的陪同下走了进来,一脸不善地看着常平山,语气不悦地说道。
“哈哈,闫大人来了,闫大人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对于老者官员的嘲讽常平山面色不变。接着看向张冲,点了点头。
张冲会意,对着人群后方大喝一声:“带上来!”
随后两名军士便押着一个身穿青色小厮服装的中年儒士男人来到断头台上。
看到两名军士押解的中年男人,韩天行脸色惨白,终于知道刚才心里那不好的预感是什么了?
常平山打量了一下这中年男人,才看向老者,笑道:“闫大人可认得此人?”
“哼,老夫虽然年老色衰,但不至于老糊涂,此人经常随着姓魏的出入,后来也知道此人正是望族异端。”老者冷哼一声,似是猜到了什么,语气有些缓和。
常平山点了点头,再度看向韩天行,讥诮道:“知府大人,这人连刺史大人都知道,你怎么解释?”
韩天行咬了咬牙,硬气道:“你要什么解释,本官府衙里那么多事,自然不曾见过那望族异端,更不可能知道其是男是女,眼下这情况是本官失职,被贼人掉了包而已。这还要多谢常将军将真正的望族异端捉住,否则本官差点杀错了人。”
说完真的向常平山弯腰作揖表示感谢。
众人也是被韩天行这边厚颜无耻的诡辩给弄得呆滞。
韩天行看到众人呆滞,大手一挥到:“刽子手何在,速速给我斩了那真正的望族异端,省得他在祸害我大秦百姓。”
再说那望族异端,老者刽子手手里的大刀朝着自己砍来双眼恐慌,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其他,大声吼道:“姓韩的老家伙,你说过你家少爷会保我不死的,如今怎地这般言而无信?”
“哈哈哈,你说姓韩的老家伙可是知府大人旁边的那位?”众人也仅仅是呆滞了一会儿,便清醒过来,看着刽子手砍过来的大刀,伸手一挥,刽子手便飞了出去。
“正是!正是!”
“知府大人,这下你怎么说?”
“一派胡言,望族异端最会蛊惑人心,他的话怎么能信呢?”
看着韩天行仍然不放过自己,那望族异端也是心下一狠,咬牙说道:“就是他,这是他搞的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昨天晚上,姓韩的老家伙带着一个女子去关押我的牢房,说是他家少爷要保我,让我辅佐他家少爷上位,我能活命自然是一百个答应,随后他便将我转移到了一家粮铺,但却是被这些军爷给带到这里来了。”
“那你再看看,可是这位女子?”常平山手指向木离身边的女子,问道。
望族人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说是。
众人再度看向韩天行,韩天行终于慌了,脸色惨白,挪步靠近韩叔,低声道:“韩叔,事不可为,带着我突出重围逃往冀州,回家找我爹。”
韩叔点了点头,伸手抓住韩天行,就欲越出人群。奈何木离一直盯着他们,韩叔还没起跳,木离的弑望钉便已经脱手而出,韩叔只见一道寒光掠来,情急之下只能推开韩天行,自己也向另一边闪开。
木离见弑望钉落空,也毫不在意,他的本意也只是想阻拦韩天行两人离开,冷笑道:“老东西,我一直盯着你呢,你今天除了地狱,哪里也去不了。”
说完,木离召回了弑望钉夹在之间,钉尖幽冷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韩叔和常平山望着木离手中的弑望钉,瞳孔骤缩,看向木离的目光之中有着浓烈的忌惮。
“弑望钉!你是弑望者!此事是在下的不对,不知那女娃是阁下保护的人,在这里给阁下赔个不是。但我家少爷是冀州韩家的人,此事,我们愿意赔偿,还望阁下不要赶尽杀绝。”韩叔咬着牙忌惮地对木离说道。
“威胁我?若是我说不呢?”木离冷笑一声,向前踏上一步,身上气势更强几分。
“阁下可要想清楚,韩家自大秦立国便已是世家大族,莫说你仅仅只是炼神域,即便是更高境界的高手韩家也不放在眼里。”韩叔见木离气势更甚,有些歇斯底里的威胁道。
“呵,刺史大人,看了半天的戏,这韩家的小贼和老贼如何处置,您倒是说句话啊,若是你惧怕韩家豪门,就由我代为处置可好?”木离冷笑一声,不再搭理他,只是转头对着另外一边看了半天戏的刺史说道。
不到万不得已,木离确实不想杀这种世家子弟,这姓韩的老贼倒是必须死在他手里,但韩天行身为韩家嫡子,若是死在他的手里,韩家不会善罢甘休,他自己无所谓,可是莫老头和莫青子以及望族莫氏一脉都是亲近人族,甚至有些莫氏也在朝中为国效力,韩家对他们来说那是一个真正的庞然大物。
“哼,江湖小子,朝廷之事你还管不了,你也别用激将法激老夫,韩天行私藏望族异端,必死无疑,纵然是韩家也保不住他,更何况朝廷之中,他韩家也不能只手遮天,我闫家同样是世家大族。来人,脱了韩天行的官服,断头台上取下他的人头,待老夫写好奏折一并送往冀州呈于圣上。”刺史大人冷哼一声,不满木离的讥讽,大手一挥下令就要将韩天行斩首。
常平山就等着刺史大人下令呢,大手一挥,四名军士冲向案台就要抓韩天行,韩天行刚才被韩叔推到在地还没爬起来就听见刺史大人要脱他的官服,将他斩首,慌不择路地爬向韩叔,嘴里叫道:“韩叔救我!”
奈何,韩叔正要动手之际,木离却是已经近身,三尺青锋剑芒吞吐朝他刺来,他已是分身乏术。
在木离与韩叔缠斗之际,韩天行已被四位军士脱去官服,押着他跪在断头台上。
韩天行想要挣脱,自己却是手无缚鸡之力,四名军士是常平山的亲卫,本身就是修炼者,韩天行如何能够挣脱。只好破口大骂道:“我是韩家的人,你们怎么敢杀我,怎么敢?”
“哼,斩!”刺史大人见韩天行仍然叫嚣不断,冷哼一声,便大喝道。
四名军士得到命令,其中一人抽刀砍下,韩天行的人头便滚落在地,临死之际,双目圆瞪,到死都不敢相信真的有人敢杀他。
“少爷!”韩叔与木离缠斗,却也仍分神关注着韩天行,这也导致他身上留下了不少伤痕。他也不敢相信姓闫的竟敢下令杀了韩天行,眼下韩天行人头落地,他心神激荡了一下。
“哼,老东西,既然你与你的主子感情不浅,那便下去陪他吧。”韩叔分神之际,木离却是没有放过这大好时机,掷出手中的弑望钉,韩叔心中一惊,欲闪身躲避,却是慢了一步,被弑望钉刺穿眉心,眼含不甘的跌落在地,彻底没了声息。
杀了韩天行两人,木离与常平山站在一起看到闫刺史脸上阴晴不定,二人对视一眼,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殊不知,这一幕也被刚好看过来的闫刺史看在眼里,闫刺史脸上更是郁闷,语气酸酸地讥讽道:“二位打的好算盘,杀了韩家的这两个人,却是把锅甩给了我这个老头子,这姓木的小子不知道尊老就罢了,常将军就是这么坑同僚的么?”
“哈哈哈,闫大人可是冤枉在下了,闫大人你公私分明,铁血办案,不畏强权的风骨可是令我等敬佩,何来坑闫大人一说。眼下闫大人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圣上还不知会怎样给闫大人天大的赏赐呢,在下可是羡慕不来啊。”常平山哈哈一笑,恭维道。
“呵,你想要这天大的功劳我可以给你,你敢要么?”闫刺史毫不客气的讽刺道。
“嘿嘿,在下人微言轻,怎么敢要这功劳,这功劳非闫大人这等朝廷忠臣接下不可。”常平山也自知做得有些不地道,讪讪道。
木离在一边一言不发,将二人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常平山这般无赖的做法也是让木离无语,但不可否认,常平山是粗中有细,表面上糊糊涂涂,内地里却是将朝廷上那点事看得明明白白的。
他虽然贵为镇北大将军,但朝廷上的斗争从来不是只靠个人单打独斗,这一点上他始终比不上闫家,更比不上韩家。这次的功劳虽说不小,但他拎得清楚,他是个马上将军,功劳自然是在战场上取更为安心,文管集团勾心斗角的事他不想掺和,这功劳也拿着烫手。
有时候朝廷上的斗争比战争还要残酷,战场上死也就是死一个,但是朝廷上死可能就是死整个家族。
“好了,刚才那俩人是朝廷上的事,但这望族异端却是我的事了,我要收他命,刺史大人想必不会干预了吧?”木离指着断头台上的望族异端,冷声说道。
“哼,随你!”闫刺史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朝廷的事已经解决完了,这望族异端虽然是军士捉住的,但常平山都没开口,闫刺史自然不想理会这个无足轻重的望族。
木离看着闫刺史离去,转身看着那望族异端,冷笑道:“你认识我么?”
“你!你不能杀我,我刚才还帮过你们!”望族异端茫然地看着木离,不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但看到木离眼里的杀意,他知道他的小命恐怕不保。
看着望族异端眼里的茫然,木离有些失望,看来不是哪个望族都认识他的,也许认识他的都是一些老怪,眼前这个对于望族异端来说还算是年轻,或者说资历太浅。
这也让木离心中更加疑惑,搞不明白为什么有些望族异端认识他,有些不认识,不过眼前这个不认识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袖子里弑望钉悄无声息出现在指尖,木离眼神冰冷,看着望族异端眼里的恐惧,面无表情,猛的将弑望钉掷出,弑望钉便贯穿望族异端的丹心。而望族异端瞳孔涣散,自此命归虚无。
将望族异端处理之后,木离便不想再滞留此地,对着常平山告罪一声,便将莫青子横抱起来,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戴东濛全程将所有事情看在眼里,似有若无的眼里多了一些东西,却是没有说出来,对着常平山弯腰抱拳以后也跟着木离而去。
围观的百姓们不知道这些,他们只是觉得今天这一趟来得值,看了这么大一个闹剧,最近一段时间不会无趣了,然后纷纷散去。
常平山却望着木离离去的身影,眼里忌惮依旧存在,低声喃喃道:“弑望者,弑孤独,最后弑自己,唉,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