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槿到底顾念自个的身子,只好应下,小丫头手脚麻利的离去后,不多时便端了盆热水回来。
直到此时,薛明槿方有时间询问自己目下的境况,原来这小丫头是那少年特别买来伺候自己的,名唤小香,而那少年姓赵,小香一直管他叫少爷。
因着上次相见,薛明槿状态非常不好,是以如今回忆起来,竟对这位赵公子的印象十分模糊,只隐约记得对方是个年纪不大,相貌端正之人,性格稍显冷淡。
小香伺候薛明槿擦了身子之后,又帮她换了套粗布衣裳,薛明槿这才感觉舒服了点,“小香,我想见见你们公子,不知可否替我通传一声?”
小香的年纪与薛明槿差不多一般大小,相貌清秀,脸颊尚未脱了稚气,闻言忙脆声声的应道:“我家少爷这个时候大概正在念书,姑娘若想寻他,恐要再等些时候。”
薛明槿奇道:“你家少爷年方几许?如此用功,难不成是要考秀才?”
提起自家少爷,小香只差没有拍着胸脯夸赞了,那话匣子更是打开了便似关不上似的。
“姑娘可猜错啦,我家少爷十四岁的时候便考中了秀才,如今是等着考举人呢!”
薛明槿仔细回想,似乎那少年却是长了副聪明相,未成想当真是个出息的,遂道:“却是个有学问的。”
“正是,我家少爷今年方才十六,若是八月中了举人,再过三年就能考状元了。”
薛明槿瞧小香那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顿觉有趣,“瞧你这模样,竟似自个考上了似的。”
“那是自然,我家少爷可是个好人,若不是他,我早就冻饿而死了……”小香说到这里,似想到了薛明槿可不正是同自个一样的遭遇,登时同病相怜起来,“说来姑娘却是比奴婢更加可怜,奴婢好歹是在人牙子手里遭了罪,可姑娘好好的怎地会被人扔在了路边?若不是我家少爷碰巧经过,姑娘恐便不好了。”
薛明槿正想询问自个被救的始末,不想小香到是先讲了出来,心里不自禁地沉了一下,“你是说我被人丢在了路边?”薛明槿有些不可思议,可随即便大抵勾勒出了事件的原貌。
小香很是气愤:“可不就是,姑娘的家人也恁是可恶,怎能因为姑娘病了,便把姑娘丢弃?”
家人?薛明槿不置可否。她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亲人,孑然一身,之前落到贾五爷手里,虽不情愿,却也没吃过什么苦头,眼下既然意外出府,遑论因果如何,必竟她终于如愿以偿,离开了那个牢笼,是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回去的。
既然决定再不回贾家,薛明槿便不得不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说到底,日子难过大抵都是因为没钱闹腾的,薛明槿现在可以说是一贫如洗,贾五送她的东西是一件也没带出来,银钱也大都由婉汐保管,未来这条自力更生之路恐不太好走就是。
思及艰难处,薛明槿幽幽叹了口气,就在这时,门外一清俊少年款款而至,仔细打量,却正是那赵祢。
“你可好些了?”
赵祢少年儒雅,眉目舒朗,虽年纪尚轻,行止间却老成持重,举手投足每每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唐突,甚有如沐春风之感。
“已好些了,还未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敢问恩公如何称呼?”薛明槿福身一礼,这谢之一字却是诚意十足的。
赵祢回过一礼,谦逊道:“小生赵祢,搭救姑娘不过是举手之劳,却是担不得这句恩公。”
薛明槿性子爽利,也不拘这些虚礼,对赵祢的救命之恩,却是放在了心里。
“既公子说过,我若纠缠不休反而不美,总之此恩薛明槿牢记在心,往后时日,公子若有事相遣,小女子定鞍前马后,绝不推辞。”
“姑娘言重了。”赵祢温雅而笑,忽地问起,“薛姓可是姑娘真名?小生总觉姑娘似瞧上去有些眼熟。”
薛明槿的心登时沉了沉,飞快思索,待肯定自个从未见过这赵祢方才稳了下来,“公子恐是认错人了,我这名字虽是粗陋,却是父母所赠,又岂有随便更改的道理?不过听公子一讲,我却是对公子所识之人甚为好奇,若有机会,不妨予我引荐可好?”
赵祢一哂,“小可唐突,到叫姑娘见笑了。方才姑娘说自己之名粗陋,在下却并不以为,若在下未猜错,此名应是取自‘明明芳草绿,如槿似归人’一辞,料姑娘应是阳春三月生人,小生虽未得见令尊令慈高颜,却遥感二老不抵是那饱读诗书之人,对姑娘却也是一片拳拳爱重之心啊。”
这赵祢一语道破自己名字的出处,薛明槿不由多瞧了这少年几眼,心下却是不自禁地思念起远在现代的爸妈,她这般骤然离世,也不知他们伤心难过成何种模样。
薛明槿明眸一黯,却是未逃过那少年的眼目,“可是小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薛明槿强颜一哂,轻轻摇头,“公子多虑了,我只是想到公子一语道破家父心中所想,若有幸结识,定会引为忘年之交,可惜……”
“引得姑娘惆怅,却是在下的不是了。”
“无妨,生死离别本是世间之法,只望家中父母在另一个世界也能一切安好,我心中也就再无挂碍了。”
薛明槿说罢,到底心情有些落落,而那赵祢瞧出薛明槿兴致不好,话锋一转,“在下瞧着姑娘身子已渐转好,却不知今后如何打算?”
薛明槿苦笑下,却是未将自己眼下的窘境隐瞒,“不瞒公子,我本是在大户人家当丫头的,不想却无意之间犯了错,家中主母竟狠心如斯,趁我病中便将我赶出府来,我无钱医病,又无家可归,这才病倒在了路旁,若不是幸得公子援手,恐怕……”薛明槿说到这里停了停,继续又道:“若说打算,我心中也甚感彷徨,既提起此事,却是想询问公子一声,如我这般身在奴藉的,可否有改成良藉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