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凌露白轻轻按着自己的额头迷蒙中听到有人扣门,缓缓睁开眼快速回忆了一下,想起来这还是洛州驿站的客房,匆匆起身去开了门。一个侍女备了一份极为清淡的早餐,凌露白倒是很喜欢这样的清粥小菜,昨晚醉了酒正想吃点清淡的。
“你们天冥驿馆居然如此周到,怎知我正想吃这些呢?”凌露白带人一向亲和,看着面前的侍女年纪也与她相仿便不觉言语上也没讲究什么身份礼数之别。
小姑娘一副不敢居功的样子开口:“姑娘见笑了,我们这边人手虽够,但却不能了解这些贵客的口味,这些是一位公子特意嘱咐奴婢备好送过来的。”
凌露白有些莫名问:“哦?那你可知是哪位公子吩咐你的?”
“这个奴婢便不知了,不过奴婢从未见过那边温润朗俊的公子。”那侍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道,“昨夜姑娘醉了,奴婢正好远远望见,正是这位公子送您回来的。”
凌露白虽说是醉了,但也没有到大脑一片空白的地步,她清清楚楚记得她是被谁送回来的,立时眉眼具笑道:“他还说什么了吗?”
侍女将饭菜摆放好撤了一步道:“那位公子托奴婢转告姑娘,若您觉得在这驿馆待得无聊可以去洛州街边逛一逛,日落前回来变好。”
“你可知道他说吩咐这些的时候心情如何?可能从他言语中听出他……”本想问能不能看出他有没有生气但觉得这样直白的问出来有些不妥,便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没想到那侍女不禁笑了一声道:“那位公子还交代了,若姑娘问起,便让女婢转告姑娘一句‘不气了’。”
虽然她自始至终也不知道他昨天为何生气又是如何消了气,但她现下听了他这三个字却是真真的心情大好,边吃着清粥边问:“那这洛州城可有什么热闹的地方值得一逛的?”
“这个时候街市已开,姑娘可去南城逛一逛街市再到北城醉香楼品一品他家的糯米藕合,想必会合姑娘的口味。”侍女这一番对答让凌露白不禁看着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欣赏。
“你是个聪明的丫头,叫什么名字?”凌露白随口一问却发现面前的人瞬间蒙上了一丝窘迫,一时不知自己哪里失言了补充道:“我可是哪句话说错了?”
那侍女立时福身行礼,低着头道:“姑娘没有说错什么,只是奴婢身份卑贱,从来没有个正经名字。”
凌露白听了格外诧异,又问起:“你来这驿馆这么久他们都没个正经名字唤你吗?”
“奴婢本不是这驿馆里的侍女,原是公主府的一名杂役侍女,因着怕驿馆里人手不够招待不周这些贵客便将我们一些人抽调了过来帮个手。”侍女略略抬眼看凌露白听得及其认真,心里暖意萌生继续回话,“奴婢是六岁那年入的公主府,所以管事嬷嬷便唤我六子。”
凌露白听完只觉这样的名字实在不适合这个灵巧的小姑娘,心生一念问:“你可还记得你本家姓什么?”
“奴婢记得,姓花。”
“我即与你投缘,你若不弃,我送你个名字可好?”自古名字这东西本该是父母长辈所赐,但她不必多问也能猜到这丫头身世肯定也是凄苦的,虽是心里的一时动容却也要征得人家的同意才行。
侍女听闻骇然瞪大了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雾气,屈膝一下跪在了她面前:“奴婢造化了,愿请姑娘赐名。”
“这是做什么,我给你取名字也受不起你这般大礼啊。”见她此状凌露白立马将她扶起来,细细思量的一会儿,“你即姓花,那便唤一个锦字吧,你长得清秀,人又懂事,这个锦字送你,也配的上是锦上添花之意。今后旁人可以唤你小锦,也不必再说自己没有名字这种话了。”
“小锦多谢姑娘赐名。”小姑娘喜上眉梢似是比过年还高兴。
看着她如此开心凌露白也很有成就感试着唤了一声:“小锦,你去忙吧,我一会儿会去你方才说的那些地方逛一逛。”
小锦嘴角依然噙着笑走出了她的客房,凌露白又默默念了两遍,觉得这个名字起的及其顺口也及其好听。
在房间里踱步两圈,玩心渐起,束胸挽发,换上了一件白袍长衫,摇身变成了一个风神俊朗的少年公子,许是自小习武的缘由,她的身形倒是比一般少女略显高挑一些,换上这一身男装看起来竟毫无违和。
常年没有下过山的凌露白来到这热闹的街市竟是一时迷了眼,东走走西看看,恍然觉得自己手里空落落的。想起洛书尘平时总是摇着一把价值不菲的折扇招摇过市,颇有风流才子的风姿,寻街张望了一番还真看到了一个书画摊位,信步走过去。
老板见来者是一位神韵不俗的公子,立马热情的招呼着:“公子来看看,这都是上乘书画,可有喜欢的?”
凌露白从一堆折扇中随手拿了一把,这是一把只有黑白两色的水墨扇面,沉着声音向老板开口:“老板,就这把了。”
“公子好眼力,这是画工最精细的折扇了。”老板一脸谄媚地吹捧这把扇子。
凌露白心里清楚不论她选中哪一把老板都会有这样一番说辞无非就是想买个好价钱,她也不反驳只听着老板自吹自擂一番后觉得她有必要先问个价:“那这把扇子的价钱是?”。
“您给五钱银子就行了。”老板一副及其大方的口吻。
“五钱银子!”凌露白大惊,据她所知洛书尘那些扇子没有一把是下百两的,虽说他那些都是做工精良的上上品,但就折扇的结构来说她手上这把也是质地不错的,没想到居然这么便宜,看来洛书尘深深的影响了她的价值观。
老板看面前的公子对自己的报价如此惊愕,以为他是嫌贵,一早上想开个张,一咬牙一闭眼道:“公子若是觉得贵了,您就给三钱银子,就当交个朋友!”
凌露白诧异竟还有摊主自己主动降价的?看着老板一脸期待足以感受到他有多希望能卖出自己的东西,这样的一个摊主老板想必也是有一家老小要养活的,于是从袖口里摸出了一两碎银递给老板道:“不用找了。”
那老板想遇见了个贵人一般,声声道谢,凌露白则潇洒的甩开折扇转身离去了。
又逛了几个摊位只听远处传来颤抖伴着尖锐的呼救声:“救命呀……快闪开快闪开,马惊了,快闪开……”
凌露白寻声望去只见一匹骏马横冲直撞的在街上狂奔,马背上是一个身着淡粉色罗裙的少女,早已花容失色的她却一边害怕着一边提醒着周边的摊主行人小心,即便如此也已经撞毁了好几个摊位。
一眼便看出这显然不是马受惊的情况,分明是马背上的人不善骑术所致。眼看那女孩下一刻就要摔下马背,凌露白立时踏步而上,跃上了马背,一手揽住少女的腰将她稳在身前,一手狠狠勒住缰绳,长长喊了声:“吁……”算是让那匹“野马”不在“撒野”了。
身前的人明显惊魂未定,整个人依旧在打着颤,凌露白收回手拍了拍她的肩开口:“没事了。”
虽然只是简单的三个字,但是似乎唤回了身前那人的一丝神智,总算是不再打哆嗦了。凌露白利落地下了马,仰头看到了马上的少女,即便是吓得面白如纸却依然可以看出是个容颜出世的女子,尤其是左眼角那一颗桃花痣分外抢眼,媚而不俗,艳而不妖。
朝着马上的人伸出手:“还不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马上的人楞中的看着凌露白,似是从未见过这样的翩翩少年佳公子,听见他开口才木讷的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由着他把自己扶下了马。落地的一瞬她也彻底回了神,抬手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拍了拍裙摆上的灰。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礼数周到的向他福身道谢,一看便是知书识礼的。
凌露白转了一下手里的折扇拱手还礼:“姑娘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那少女一双澄澈的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凌露白,被这样灼热的目光盯了半晌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笑了笑故作轻松又摇起了那把折扇善意提醒:“姑娘这马就不要再骑了,以免伤了自己。”
“好,谨记公子提点。”小姑娘似是已经忘了方才的惊险,此刻已是神态自若语笑嫣然,“敢问公子名讳府居何处?他日也好登门致谢”
凌露白嗤笑着摇了摇头,“姑娘方才不是已经谢过了吗?不必再谢了。况且在下非本地人士,今日之事若换做旁人也会出手相助,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了。在下还有事,这便就告辞了。”
趁着这姑娘没有再继续追问,凌露白瞬间闪人。她并不是想故作姿态拿捏架势,只是觉得大家萍水相逢一场,她也不会在洛州停留太久,况且这姑娘骑的马是匹良驹,着装精致谈吐有礼八成是高门大户的小姐,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选择了走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