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拳头让老驼停止了自残,呆呆的望着眼如残血,脸如冷雾的郎东垠,又看看跪在一边早已嗤的撕下裙角为自己包扎的阮宁波,老驼老泪汹涌澎湃,一时止不住了势头!
“老驼,你的指头?”正在包扎的阮宁波发现老驼,缺了拇指,看那伤口,应是新伤,又有点感染的迹象,再想这老人背上那伤,连衣物都未曾换,只是草草敷了点草药,那他的指头,难道楚国国使送去的,是老驼的指头?
老驼没有正视这个问题,也没有躲闪,只是伸出两只胳膊,将身边的阮宁波和郎东垠环了起来。
他的手在颤抖!
身子也在颤抖!阮宁波和郎东垠都感受到了!但是没有问,就连老驼手指头少了的事,他们也都不想问了!
这个老人的怀抱,有种魔力,将他们环绕的很舒服,都,不想再动分毫。拥抱间,感受到一种沉寂千年的悲伤,无可述说的悲伤和忧郁。
这种氛围直逼得人眼中滚烫灼烧,含成热泪。
“哎呀,真是皆大欢喜啊,老驼,看见他们这般亲密,你应该很欣慰吧,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他们两个,真是上天的一种好大恩德啊!”
一声语如平地雷,幸而,郎东垠此刻是背对着门。
来人头上镶金嵌玉的“折上巾”镤着,身着黑色蟒纹玉甲敛袍,腰挂紫金带,稍显麦色的肌肤显得身体健壮结实,浑然伟岸,正是楚浪。
阮宁波顷刻便知,这早上的一切,是楚王搞的鬼。
转头,楚浪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抱做一团的三人,报臂而立,他的身边挂着一个无骨女,槿君初,娇俏的依靠着楚王,眼神是清冷的讥讽。
而在他们身后,是一队士兵,整装盔甲,原地待命。
老驼久久都没有发声,连呜呜的声音都不曾有,有一种感觉,这个人消失了!只是阮宁波和郎东垠知道,拢在他们身上的那只手,紧了又紧。
楚王似乎很有耐心等待他们的反应,竟然选了一张椅子,任槿君初擦了一把,就那么坐下了!
又过了少顷,楚王楚浪转了转有些发酸的脖颈,一声高喝:“搜!”
那一列的士兵咵咵咵的整齐行进来,一个个垂首,在楚浪身边鞠一礼,各自分散进了屋子。
老驼从楚浪来,就一直异常的沉默,见楚浪说搜,仍然沉默。只是那稍微吐出的那颗浑浊的眼球,凝滞的让人可怕!
屋子并不大,左右有两个小偏殿,士兵来来回回几趟就把整个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回皇上,属下搜过了,没有皇上要找的东西!”
“回皇上,属下也没有发现。”
楚浪听着,转着手里的茶杯,一下一下,低头沉思,然后抬头朗然笑说:“回宫!”他的目的已然达到,不回宫,当作何呢?
槿君初接过杯子,扔在了桌子上,随着楚浪离开。
杯子悠悠转转在桌子上舞了一圈,然后顿住,接着,是咣当一声,摔下了桌子,砸上了青石铺就的地板上。
碎了!
老驼的驼背随着这碎杯声,抖动了一下,脸色有些黯然,该是放手的时候了!楚浪今天来这么一招,明摆着是做给他看的!是在告诉他,他已经知道了一部分,他想知道另一部分。
楚浪很聪明,这样逼他,那么他接下来走的每一步,他都能从中窥视到什么,这,不可以!
幸好,方才那一幕是楚浪做得手脚,应该并无大碍,他还以为两个孩子。
时间,不多了!
乌拉乌拉的指着桌子上已然快要凉掉的饭菜,老驼拉着地上这两个孩子,一把抱起郎东垠,佝偻的腰身有点吃力,几次欲趴在了地上,但是老驼就那么咬牙忍着。
背上的伤口,又裂了!
可是那种疼,幸福!好久不曾有人让他知道疼是什么滋味了!
将郎东垠背过去,放在身边的一个位置,然后指了指身旁的另一个位置,示意阮宁波坐下。
阮宁波和郎东垠没有问,相互对视一眼,默然的接受老驼的安排。
只是郎东垠在吃前,心中突的想起每次饭后的那种无法忍受的疼,有点难以下箸,不过横竖一想,他只觉得老驼对他和阮宁波有一种别样的感情,楚浪的说法,让他深思。
就是即使眼前是毒药,他郎东垠,也甘之如饴。
这样,扒饭的速度比往常快了许多,郎东垠吃着,嘴里不停得在含糊的说着,真是好吃,老驼这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这绝对不是楚国的味道!倒有点,有点,说不上来,好像母后曾经仅有的几次下厨做过的那种味道!
阮宁波则没有先扒饭,而是将老驼的手拉过去,开始细细的上药,头温柔的垂着。
屋子外头,密密的雨丝不见了踪影,今日的太阳,格外的好。
而这屋内,一派祥和。
老驼,啪嗒啪嗒的,眼泪就掉落在了碗里。
平静而温情的一餐饭,简单细小的一种幸福。
没有人再问什么,说什么,追究什么,仿佛一切都不重要了!
谁,也没有想到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火,正在潜伏酝酿。
那日快吃成午饭的早饭过后,床榻被抬到了外边的草地上,郎东垠被抱到床上,窝在棉被里。
他的疼痛,开始了。但现在,他忍得住。
而阮宁波则是坐在床边细细的盘算。
老驼不知道何时悄无声息的来床边,阮宁波抬头,看见了一架古琴,托在老驼苍白无力少了一个拇指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