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萧子衿又经过了数次实验,无一例外都宣告失败了。从小到大都被天才光环轮罩的她,头一次生出了挫败感,然而一想到那个男人每次面对死亡时从不轻言放弃,心中那片希望之火又重新熊熊燃烧起来。
纪凡每日都外出寻找物资,某天心血来潮,带回了两只野兔,一向不怎么愿意走动的王达贵一展厨艺,纪凡三年没有开过荤,可想而知,这是纪凡吃得最满意的一顿饭。
时间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大多数时候三个人都陪着萧子衿守在地下室里,纪凡按照以往习惯每日例行做影像留存,王达贵负责在一旁解说,三人的关系逐渐变得熟络。
一个月后的某天中午,纪凡突然火急火燎的冲下地下室,神采奕奕的看着萧子衿道:“我知道怎么配置解药了!”
见萧子衿一头雾水的看着他,纪凡舔了舔嘴唇,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缓缓说道:“虽然我对医学方面的认知只停留在感冒要吃感冒药的阶段,可如果换个角度去思考,既然我能免疫病毒,是不是代表着我体内的某种物质,经过加工后同样可以杀死病毒?”
萧子衿的眼睛由晦暗逐渐变得明亮,抱着纪凡狠狠亲了一口,异常开心的笑道:“我怎么就没想到?”
两人早忘了抓丧尸做研究的最初目的是为了解救纪凡,两人一番忙碌后,萧子衿取走纪凡的血液开始做样本分析。纪凡轻手轻脚的退出实验室,回到地面与王达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一直待到下午,萧子衿从地下室走出来,看她的表情,显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萧子衿倚靠着纪凡坐下,心满意足的长出了口气,道:“已经把血液样本中的酶分离出来,正在进行培养,最迟明天早上就会出结果。喂,你说倘若解药研制成功了,我们要怎样把它投放到各个城市里?”
类似的问题早在一个月前纪凡就已经跟王达贵探讨过,纪凡不想打击萧子衿的信心,朝欲言又止的王达贵缓缓摇了摇头,笑道:“老话说的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只需要专心把解药搞出来,剩下的事情,自会有人去办。”
萧子衿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谢谢你。”
一个多月日夜不休的研究,萧子衿的疲惫已经达到临界点,终于初见成效,难得放松下来。这一觉睡得相当甜美,梦中都是解药研制成功后的场景,嘴角扬起一丝轻微的弧度,看的纪凡直摇头。
到了午夜时分,萧子衿悠然转醒,重新回到地下室。纪凡活动了下酸痛的肩膀,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坐回监控器前,看着监控画面神游四海。
也不知过了多久,校园内突然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呜咽声,声调抑扬顿挫,似乎是在交谈着。纪凡收回思绪,通过监控画面看去,只见原本空荡荡的校园里,不知什么时候挤满了丧尸,所有丧尸围着一个体型魁梧的同类,如同聆听教训的小学生,低眉垂首,鸦雀无声。
那只魁梧丧尸喉咙间不断发出古怪的声音,随后所有丧尸齐齐朝摄像头看去,魁梧丧尸脸上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狰狞,猛地高高跃起,将摄像头击打的粉碎,监控画面顿时变成了一片雪花点。
猛烈的撞击声骤然响起,整个研究室轻微晃动了一下,更多的撞击不断响起,厚实的合金门上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凸起。萧子衿火急火燎的从地下室冲出来,抓着纪凡的胳膊道:“怎么了?是不是地震?”
纪凡摇了摇头,心道:一个月前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当初在唐氏制药大楼被丧尸放过一马,仓皇逃脱时又‘侥幸’逃过一劫,那会儿小白尚在嘲笑这些东西是在知难而退。如今看来,原来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丧尸的嗅觉异常发达,三年来纪凡每次外出都会小心翼翼的避免留下自身气息,以免被丧尸追寻过来。可萧子衿给他的药剂,那种刺鼻的药物气味根本不可能短时间消散掉。
加之这段日子每逢外出,纪凡都会在每次停留过的地方喷洒药物,只道是免去了绕路的繁琐,未曾想这些药物的气味反而成了丧尸的指路灯。一个月的路线绘制出来,再假设丧尸之间必定有某种属于他们的交流方式,能找到这里,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撞击愈发猛烈,沉重的合金门已经变形,夜风从门缝中涌入。纪凡猛然推了萧子衿一把,喝道:“进地下室!”头也不回的冲进储藏室里,拿出那把一直未曾舍得用的LG-001激光枪,紧跟着二人的步伐走进去。
防弹玻璃门关闭的一刹那,地面传来一声巨响,合金门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地。丧尸们前赴后继的冲进来,上蹿下跳着,造价昂贵的设备尽数损毁。纪凡将萧子衿护在身后,三人退至墙角,紧紧盯着玻璃门。过不了一阵,第一只丧尸走下地下室,正是那只疑似头领的魁梧丧尸,缓步走到玻璃门前,目光如电的看着玻璃另一端的三个人,而后指了指躺在手术台上的丧尸。
纪凡随着它的动作看去,脸上闪过一丝惊诧,撇头对萧子衿道:“你给它注射了解药?”
萧子衿怔怔的点了点头,顺着纪凡的目光看去,只见手术台上的丧尸,呼吸已经变得平稳起来,心跳速度降低至每分钟80下,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紫斑已经褪去近半,露出了一张平额高鼻梁的白皙面孔。
萧子衿缓缓瞪大了眼睛,全然不顾当前的危险处境,走到他面前,快速抽取了血液做了样本分析,而后神情激动的看着纪凡道:“成、成功了?”
更多的丧尸涌下地下室,随着萧子衿的举动骤然变得狂躁起来,不断用身体撞击防弹玻璃,纪凡急忙把她拉到身后,只听得哗啦一声,防弹玻璃化作碎屑散落一地,纪凡不再迟疑,扣下扳机,一道粗壮的电光从枪口激射而出,冲在最前的丧尸顿时化作两截,上半身顺着惯性扑上来,落地后抽搐了几下,再无动静。
激光枪的能量快速耗尽,地面一片狼藉,浓烈的腥臭味充斥在狭小的空间里,令人作呕。后来涌入的丧尸对同伴的尸体视而不见,再次悍不畏死的冲上来,纪凡活动了下肩膀,大喊一声小白,不管对方是否听得到,身形骤然一晃,挥拳砸去。
冲在最前的丧尸,脑袋如同西瓜爆裂开来,液体溅了纪凡满头满脸。纪凡置若罔闻,如狼入鸡群,每次出手都令一只丧尸迅速毙命。短短几分钟里,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十具无头尸体,一路蔓延到楼梯位置。
纪凡杀得兴起,胸腔之间豪气满档,一步跨上台阶,紧随而来的是一声怒吼,纪凡的身体从楼梯上滚落下来,返回地面的魁梧丧尸重新走下地下室,两手抓了纪凡的身体扔去,途中不知撞坏了多少设备,全身骨头几乎快要散架。
身形魁梧的丧尸缓缓走进实验室,在距离纪凡不足一米处停下,症状逐渐好转的丧尸就在它的身边,触手可见。身形魁梧的丧尸半蹲下身体,脑袋枕在它的胸膛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怒吼。
纪凡毫不犹豫的再次发动了攻击,脖颈猛然被魁梧丧尸掐住,重重的摔在墙壁上,纪凡心中惊骇,挣扎几下好始终无法逃脱,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力气正在逐渐离体而去。
魁梧丧尸控制住他之后,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目光在手术台与纪凡之间来回扫视一番,嘴巴张合,喉咙间断断续续的发出了古怪的嗬嗬声。
一瞬间,纪凡仿佛明白了什么,缓缓点了点头。魁梧丧尸松开手,任由纪凡摔倒在地,重新走到手术台前,对着同伴的躯体不断呜咽悲鸣着。
纪凡突然夸张的笑了起来,两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萧子衿不顾自身安危,将他搀扶起来,纪凡对丧尸说道:“你把它带走吧。”
萧子衿猛然抓紧了他的手臂,语气急促的说着:“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纪凡苦笑一声,说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它们这次大举出动,其实就是为了找它的……男人。”
王达贵愣道:“你开什么玩笑?”
他的潜意识里始终认为丧尸是一种无意识无感情无智慧的物体,是物体又怎么可能会有七情六欲。纪凡拨开萧子衿的手,从冷藏室里取出被萧子衿备用的丧尸血液,缓步走到魁梧丧尸身前,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我把它救活,你把它带走,放我们一马,从此你我两不相欠。”
魁梧丧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纪凡又道:“如果你同意,你就点头,如果你不同意……”举起手中的注射器对准了自己的脖颈,语气森然的说着:“我不介意把自己变成你们的同类,但你要想清楚,这是他唯一的救命药,一旦被我用掉,你的男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魁梧丧尸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轻轻点了点头。
纪凡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走到手术台前,将血液注射进去,拔掉了实验体身上的仪器后,重新退到萧子衿的身前。
已经褪去近半的紫斑再次轮罩了实验体的身躯,心跳迅速飙升至最初状态,伴随着一阵断断续续的嗬嗬声,实验体转醒,看着近在咫尺的同类,眼中闪过一丝纪凡永远都不肯能想明白的温柔。
魁梧丧尸抱起了实验体,头也不回的朝外面走去,过了很久很久,一切重新归于平静。纪凡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满地狼藉,轻声呢喃着:“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