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辉明媚,打在树叶上,碎了一地金黄。
远处传来野兽的咆哮声,地面震颤,段亦晨迷迷糊糊醒来,登时一个激灵,忙起身叫醒一旁的莫摇,喊道:“莫摇学妹,我们赶紧走。”
“学长……怎么了啊学长?”
“有异兽走过来了!”
段亦晨拉起睡眼惺忪的莫摇攀上一棵粗壮的老树,他们在黑暗中呆得久了,只觉得阳光炙热刺眼,但又感觉有说不出的舒服。
两人躲在树上紧张万分,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一只两丈高的梅花巨鹿摇摇晃晃走来,那巨鹿头顶鹿角绽开,全身金黄,像个小山丘一般。巨鹿每走一步,地面便跟着颤动一下,它即伸出修长的舌头勾几枝树叶卷进嘴里。
巨兽晃晃悠悠地经过两人,瞧也不多瞧一眼,舌头像一柄镰刀,精准而又快速地收割了两人头上的树叶后,径直走过去了,两人抱着光秃秃的树干,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学长,这就是你说的异兽呀?”莫摇心情大好,打趣道。
段亦晨一笑:“可不是,你刚要是再赖着睡会,我就得去找铲子了。”
“学长你找铲子干嘛?”
“它这样一脚就把你踩进泥了,抠不出来,我得找铲子把你挖出来。”
两人有说有笑地从树上下来,莫摇望望四周,但见周遭全是古树,道:“学长,我们要往哪走呢?”
段亦晨也傻了眼,既不知他们身在何处,又不知天掩城在何处:“南荒之大,到处是异兽……万一,万一……”
两人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但眼下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只能又在林中四处转悠,而后他们择了个方向前走,很快就出了那片树林,前方河水哗啦啦流动,一条溪流在旷野上奔跑。
段亦晨和莫摇早就蓬头垢面,看到一汪清泉,哪里还忍得住,连忙跑过去俯身清洗。那河水干净澄澈,看得见蓝天白云,两人闹着打了会水仗,段亦晨捉了条鱼,便在河边生火烤着吃。
“学长,你烤的鱼好难吃……”
段亦晨自己吃得倒很香,他突然一拍脑门,叫道:“莫摇学妹,你记得天掩城有条护城河吗?”
莫摇跟着他转了这么些日子,脑子也变得灵活起来,惊喜叫道:“学长,你是说,沿着这条溪流走下去,我们就能回到天掩城了吗?”
“那倒不一定,南荒这么大,指不定有好多条河水呢。但这是个希望,我们可以试试。”
两人当即一番收拾,沿着溪流一路而行。他们走了两天,最终还是失望了,那溪流一路蜿蜒,最后从山涧落下,形成了一个小瀑布,瀑布底下是一个深潭,却再不见溪流了。
两人有些气馁,又重新觅路。
段亦晨身上背着那柄从黄泉下带回来的残剑,忽然停下脚步,道“小摇,我们不能再往南走。”
莫摇跟着顿住脚步,问道:“为什么?”
段亦晨道:“我们在南荒,继续南走,只会越走越深,但是如果我们西行,就算找不到天掩城,这样一路下去,说不定就出了南荒,去到了中州,那也比一直在这荒山野岭中吃野果,烧野兔,被异兽叼了去好。”
莫摇不由得称赞道:“妙啊学长。”两人当即转向西行。
一个月后,段亦晨和莫摇已不知翻过了多少座大山,走过了多少个森林,穿过了多少片草原,但眼前仍茫茫荒野,不见人烟。两人衣衫褴褛,这一个月来,已遇到了六七只异兽,其中有只帝鳄藏在水中偷袭了上去洗脸的莫摇,险些将少女一口拖走,好在段亦晨反应及时,及时拉回莫摇,才逃过一劫。
这些异兽都不如何厉害,两人年纪虽小,实力却不俗,放在寻常人中,也称得上是一方高手,一般的异兽根本奈何不得他们。两人在荒野中行了一个月,也渐渐习惯了地为床、天为被的生活,最怕的却不是异兽,反倒是蛇虫蚁蚊,这种细小毒物往往防不胜防。段亦晨便被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只毒蜂蜇了眼睛,肿起好大一个包,当晚就发了高烧,昏迷不醒,吓哭了莫摇。好在段亦晨身负圣月,睡了一夜,竟渐渐好转,此事让两人有了提防,此后走到哪里都小心翼翼,一路提防。
这一日,日落黄昏,二人转过一处山丘,迎面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两人往前方望去,便见密密麻麻的油绿眼睛在日暮中一闪一闪。
段亦晨和莫摇已见过好几次狼群,知道这些野兽有多难缠,当即不敢冒进,退了回去,在山背靠着一处巨石升起篝火,狼群最是怕火,两人在周围好一番布置,才安心下来。
“学妹,你听过吃胡萝卜的狼的故事吗?”
莫摇一边啃着一个烤熟的野果,一边摇头望着段亦晨道:“没听过。”
段亦晨道:“就是说啊,有一只小狼,只吃胡萝卜不吃肉,小狼的爹和娘都担心不已,有一天,就逼着小狼去抓兔子。然后小狼就去了,狼爹狼妈跟在后面偷偷观察,见到小狼抓到了兔子,一阵欣慰,然后就看到小狼抓着兔子恶狠狠道,嘿,交出胡萝卜,饶你不死!”
莫摇哈哈笑了两声,抬头忽然望见天上的明月,顿时止住了笑声,流出眼泪来:“学长,我想我爹爹了,可是他已经走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段亦晨见状,哪里还有心思说笑,忙出言安慰少女。
莫摇道:“学长,我知道你是故意讲笑话逗我,可这些天,我们看着这轮月亮,从瘦到胖,再到瘦,我们……我们还能回去吗?”
段亦晨被她这样一说,饶是再能逞强,也不禁茫然,有些悲伤,他想家,想爹爹,想亦云,想阿来,还有灵均、暮雨、承欢,甚至连秦乐都想。他正兀自伤感,却瞥见莫摇泪雨涟涟,已是泣不成声,少女这一个月来,从没有叫苦叫累,眼下情绪决堤,濒临崩溃,他生怕再放大悲怆之情,柔声道:“好妹子,不要哭了,我们肯定能回去的……最多明天,明天我们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
莫摇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真的吗,学长?”
段亦晨见她收住了眼泪,哪里还管三七二十一,忙道:“真的,我保证。”
这一夜,段亦晨无心睡眠,四下茫茫,他自己都不知自己哪来的自信,承诺明天能够找到回家路。他盘腿打坐修行,又突然想,倘若这辈子都回不去,困死在南荒山岭里,修为再精进又怎样呢?
“我若是突破到识藏境,倒是能加快赶路的速度,可南荒之大,别说识藏境了,就算到了无相境,又一定能找得到天掩城吗?”
正嘀咕间,他忽然闻到一股强烈的血腥味,睁开双眼,便见一双双油绿的眸子在四周亮起,正试探着一步步靠近。段亦晨吃了一惊,忙叫醒莫摇:“小摇,我们……被狼群包围了。”
莫摇吓得睡意全无,两人背靠巨石,唤出魂穴,立时察觉到狼群的不同寻常,不禁胆寒,这些饿狼,哪里是什么怕火的野兽,竟全都是异兽!
“一群异兽……”
段亦晨拔出残剑,残剑锈迹斑斑。段亦晨当初带走此剑只是想领悟其剑意,但不曾想此剑虽然破烂不堪,但却坚硬异常,他以灵力加持,倒是个不错的利器。
“……我们若是硬拼,断然没有逃脱的生机,待会我护住你,狼群扑过来瞬间,我推动巨石滚下山去,我们就沿着这巨石撞开的山路往下逃。”
两人做了计划,但狼群始终守着他们,不肯轻易靠近。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周围狼群终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向二人扑了上来,段亦晨正要推那巨石,却听一声啼鸣,一只火红的鸟儿撞开了狼群,抓起段亦晨和莫摇二人,冲向天际。
“重明鸟!”
旭日东升,朝阳从正面袭来,刺得段亦晨睁不开眼,耳边响起呼啦啦的风声,他惊喜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