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阁坍塌,大片大片的砖瓦向下掉落,阁中很多修为低下甚至是没有修为的人瞬间被砸死,有人哀嚎,有人逃命,现场乱作了一团。
但更令人心悸的是突然出现的异兽虎蛟,其虎头蛇身,浑身黏糊恶臭,似一只瘦长的大鲵,它现身的一瞬间便将季家家主季伯永活生生撕成了两截,血雾弥漫,令众人胆颤心惊。
天掩城内不知已有多少年没有出现异兽了,虎蛟那庞大又丑陋的身躯不停从地底往外钻出,引得望春阁周遭商铺全部塌陷。好在,先前暗天凌为防止段亦晨和柳灵均逃跑,在望春阁四周布下了空间结界,尽管虎蛟横出将其一击即碎,但结界的存在也使得楼体没有立即倒下,周遭行人大多数都趁机避了开去。
段亦晨死死护住柳灵均,第一时间将她从混乱中抱了出来。段亦晨翻过三条小巷,安顿好柳灵均便要往十凉街回赶,少女连忙拉住他的手叫道:“臭小子,你不要命了!”
段亦晨从未真正面对过这种残暴的凶兽,方才季伯永在他眼前被撕成两截,那种血淋淋感觉仍笼罩在他心头,令他胆寒,但一想到父亲说过的守护天渊,便一股热血上涌,坚定地说道:“灵均姐,你照顾好自己,我必须回去阻止这只异兽。”
柳灵均骂道:“你一个小屁孩,哪里知道怎么对付这种怪物?这异兽闹出这么大动静,四部的高手肯定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处理,你就别去给人添麻烦了!”
段亦晨摇摇头:“不成,等他们收到通报再赶来,这期间不知道又会死多少人,我至少要回去救人。”
“不行,太危险了!”
“放心好啦灵均姐,我会加倍小心的,你回府中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了。”段亦晨运转起魂穴,不等柳灵均再度开口阻拦,身形便化作一道流线,消失在街头。
柳灵均怔怔站在原地,此刻街角有许多人涌出来看热闹,她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段亦晨往回疾奔,还没到十凉街街口,便有一股通天恶臭扑鼻而来,紧接着,是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凄厉嚎叫。段亦晨攀上一处房檐,立足望去,但见那虎蛟约莫百尺长的身体一部分拖在望春阁的废墟之中,一部分高高扬起,挥动着粗壮的前爪,正和青岩修院的唐恒以及执镜堂的暗天凌斗在一起。
“你还想抵赖吗?这分明是一场人祸。你看好了,这乃是一只黑纹虎蛟,南荒异兽虽多,却没有此等怪物!”暗天凌一边愤怒咆哮,一边和唐恒一同甩开铁链缠住了虎蛟的双爪,两人虽在争论,配合却极为默契,一左一右暴掠而起,那铁链捆住虎蛟的双爪,仿佛一柄利剑,竟伴随两人的使力嵌进了其血肉之中。
“按照暗大人所言,这怪物莫不是我天掩城自己召唤出来祸害自己的?那暗大人觉得这是老夫所为还是段小公子所为?亦或者是已经被这畜生咬死的季家家主?”
暗天凌无言以对,他也心知这一件又一件的事情非常古怪,先是天承镜失窃,最重要的镜身没有找到,镜架却出现在了毫无修为的柳灵均身上;而后,又是在天掩城内凭空出现这样一只破坏力极强的怪物。他原以为是季伯永召唤了这只异兽对付自己,但虎蛟出现那瞬间便将这位季家家主撕成了两块,这乃他亲眼所见的,何况,以季伯永的身份和地位,决不可能掌握得了这样一只异兽。
“此事定和失窃的天承镜有关!”暗天凌目光如炬,不再和唐恒争辩,他相信只要等天掩城拿下这只凶残异兽,很多事情自会水落石出,当即加速了魂穴的运转,要拦住虎蛟。
段亦晨修为已达渡修圆满之境,六识灵敏,能够听见二人言语,他回想起灵兽重明鸟之事,心中只比暗天凌有更多疑虑。只是眼下,段亦晨再也顾不上种种疑惑,他越靠近异兽,周遭惨状便越加可怖,一路上,已看到许多具被砸得稀烂的尸体压在房梁、乱石之中。十凉街本就属于天掩城最为繁华的地段,人口密布,这一劫难来得突然,还是带走了许多人的性命,令他心中又悲愤又难过。
段亦晨不敢耽搁,在废墟中尽力搜寻生者,将他们带离险境。
黑色的污血从黑纹虎蛟的双爪喷涌而出,虎蛟发出愤怒的咆哮,立时掀起一阵狂风,它涌动身躯,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暗天凌和唐恒咬去,两人非常灵活,在空中划过弧线,险险地避了开去。两人凭着铁链牵制异兽,成效颇为不错。
“断!”
两人一兽缠斗了一会儿,唐恒和暗天凌再次拉动铁链,欲生生将双爪截断,然而任凭他们如何较劲,铁链却很难再缩进一寸,更别说切断这双利爪。
黑纹虎蛟双掌吃痛,废墟中的巨尾横扫开来,周遭房屋顷刻又倒下一片。那巨尾携了巨石扇向唐恒和暗天凌,二人眼见铺天盖地的黑影袭来,当即弃了铁链,远遁开去。
段亦晨来来回回已救了十余人,正抱了一个四五岁大的女童往安全地方撤离。
“大哥哥,妈妈在哪?妈妈是不是被怪物吃掉了?呜呜呜,大哥哥,童童好怕。”
“童童乖,大哥哥马上带你去找你妈妈……”
段亦晨拍了拍小女孩的后背,出言宽慰,突然感到身后一阵狂风袭来,他暗道不好,连忙转身,以魂穴驭起一道屏障挡在身前,谁料,一只带着腥臭的蛟尾便在此刻如天降陨石,打在了他身旁不足一丈的地方,乱石飞溅,他身体顿时不受控制,和小女孩一起横飞了出去。
段亦晨跌落在地,饶是以他的修为,也吐出一口鲜血。他赶紧爬起来去看女童,后者面目全非,已无气息。段亦晨毕竟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哪里见过这等惨剧,俯身抱住女孩尸体,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童童……童童……”段亦晨放下女孩尸体,转身望着黑纹虎蛟,咬牙切齿道,“畜生!”
一汪如黑莲一般的魂穴在段亦晨眉心处绽放开来,唐恒和暗天凌的修为均已达到识藏境界,能够御空而行,段亦晨离此却还差了最后一步,他踩着废墟瓦片,像一个死士带了搏命的意志,不断靠近那庞大的虎蛟。
暗天凌余光瞥见了段亦晨,吼道:“段家小子,你不要命了?”
唐恒跟着也吓了一跳,没想到段亦晨如此大胆,段家少爷若是在他眼皮底下出了什么事情,他要如何向段家、向天掩城民众交代?立即喊道:“段小公子,万万不可!”
段亦晨眼见了太多惨状,更亲历了一桩惨剧,只欲将这黑纹虎蛟杀之而后快,哪里还顾得上暗天凌和唐恒的警告,他料定巨兽身躯过于庞大,四肢无力支撑,其腾空拍尾之后,身体必会失去重心,这是个进攻的好机会,当下少年更加快了脚步。
果不其然,黑纹虎蛟当真如上了岸的鲤鱼一般,躯干翻转了一百八十度,行动受了很大的限制,它嗷呜一声咆哮,巨尾再度横扫,竟是想翻转回身体。
段亦晨速度极快,向前离虎蛟不到十丈距离时,深吸了一口气,再度踏上一处巨石借力增速。他双手交叉,十指结印,下一刻,段亦晨的身体被黑色的灵力所包裹起来,从远处看去如同一柄锋利的长刀。
这是段家的绝学之一,魂义湮灭斩。
段亦晨瞄准了黑纹虎蛟的一只眼睛,灵力飞速运转,长刀一般的身体化作一道流光,直直冲了过去。
黑纹虎蛟早已察觉到危险,但身体翻转,暂时难以抽身阻挡,只得扭头张开血盆大口,冲段亦晨咬去。
“段小公子!”
唐恒暗叫不好,只见得段亦晨以身躯化作的长刀带着恐怖的威能直直冲进了黑纹虎蛟的嘴中,这一幕非常震撼。而后,一道能量涟漪自黑纹虎蛟的喉咙中扩散开来,顷刻间,狂风如刀刃,乱石似骤雨。
那巨大的蛟尾此刻也再度从空中落下,拍打在了地面上,周遭的残存的房屋终究没有逃过此劫,如同汪洋大海中的扁舟遇到了惊涛骇浪,顷刻间被吞没。
现场烟尘滚滚,随后便是难得的宁静。
唐恒和暗天凌腾空而起,两人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那黑纹虎蛟仰天而立,却不见段亦晨的身影,相视一眼,都感到了一阵凄婉。
“暗天凌,你还要保留实力吗?”唐恒眉心一轮淡蓝色的魂穴浮现,方才二人不知这异兽从何而来,又是所为何来,均没有施展全力,只想拖住异兽,等待天掩四部前来处理。
暗天凌更是觉得这本就是天掩城的事务,与己无关,但而今见到段亦晨送了性命,不由得又是惭愧又是钦佩,一股豪情也涌了上来:“好,今天我们就联手斩了这只黑纹虎蛟,为段家少爷报仇。”
二人话音刚落,废墟之中的黑纹虎蛟突然一声长啸,惊天动地。长啸过后,虎蛟的身体竟渐渐变得虚无飘渺,不消片刻,便在唐恒和暗天凌目瞪口呆中凭空消失,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