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宽恕法令”，那几个年轻术士中有人面露难色，后退了几步。但为首的年轻人的反应反而更激烈了。
“你以为这就吓得住老子吗？”他吼道，伸手用力推了修士一下。真是百分百准确的地痞作风。
“我最后说一遍，让开。”修士眯起眼睛，看着他。
年轻人冷笑一声，脱掉右手手套，随即淡白色的魔素雾气开始在他蚀刻着银色纹路的手掌上萦绕。我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法术激发的魔素，大概是气流大类的吧。
“你疯了，住手。”年轻人的一个同伴拉住了他，“过几天你再找他打吧，现在你要在总督大人眼皮子底下惹事？”
年轻人哼了一声，然后收敛了架势，让开了路。“怂蛋，约个地点，明天我再来揍你。别给我跑了。”
“用不着明天。”修士说道，他边说边举起了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对准了面前的年轻人。
年轻人皱起眉头，刚要开口，却陡然发出尖锐的怪叫；他扑向修士，却被修士侧身躲开；随后他脚步不稳摔倒在地，却没能爬起来。
我立刻起身走近，装作要劝架的样子，以便看得更清楚。
倒地的年轻人双手正死死捏住自己的脖子、浑身扭动，像是吞下的铅块卡在了喉咙里。他的同伴慌张地跑过去扶起他，却发现他们的朋友脸色逐渐发青，眼神愈发涣散。
我看向修士带着手套的双手，发现他的右手虽然放下了，但有非常细微的半透明气流在他指间盘旋。
下一瞬间，半透明气流消失了。“这是给轻视陛下之人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惩罚。”修士说道，随后转身朝楼上走去。没人敢拦他。
而那位年轻人也坐了起来，目光无神、大口喘着粗气。他的伙伴赶紧扶起他离开了术务司。
“看戏看得过瘾吗？”突然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是梅洛蒂尔，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她这会又换下了之前的麻布旅行装，穿上一件黑色绸缎连衣裙，袖口、腰带上装饰着深红色的花边。她胸口还戴了条项链，但我没敢细看。
“高手教训地痞流氓而已，没什么意思。”我说道，“我是不是也该换身衣服了？”
“你现在只有我弟弟的几件便服。”她说道，边朝门外走边招呼着我，“我们去免税集市给你挑几件。”
“这，总要梅洛蒂尔小姐你付钱不太好吧……”
“我挑，你付。免税集市的东西你肯定负担得起吧。”梅洛蒂尔微笑着看了我一眼，“快走吧，你的朋友早就跟着钦差官从后门出发了。”
术务司的小波澜并没有给卡洛斯城的欢愉海洋带来一丝波动。我们走过横跨卡洛斯河的石桥，来到了当地著名的免税集市；因为法神节关税、商税双重减免，现在有很多南北方的异国人在此兜售特色商品。
说是异国人，但他们除了服饰繁复花哨外，很多都操着纯正的法彻尔口音的奥莫语，很让人怀疑是有人假扮异国人借以逃税。
边逛边挑时，我和梅洛蒂尔聊起了那个修士的事。
“他应该是个次转术士。”梅洛蒂尔低声说道，“如果没有施术者维持架势，法术很快就会衰变。但你也看到了，他只是挥了下手，那人就痛苦了好长一段时间。”
“就像一道命令？接收到命令的人自己就能照着执行？”我说道。
“没错。就算这命令会摧毁自己，接收到的人也不得不执行，因为次元素就是这么蛮横，所有由元素构成的东西都得听命于它。”
这么说来，这些神奇的东西叫‘超元素’，‘质元素’或许更为合适。
“嗯……那个修士的法术会是什么次转？那个倒霉蛋好像是窒息了。”我虽然知道有四类次元素，但对它们的性质我记得模模糊糊。
“或许是重素次转吧。”梅洛蒂尔皱眉想了想，说道，“我之前也没见人用过次转法术。不过，燃素控制可燃性、雷素决定电荷、灵素影响能量，听上去都不像能让人窒息，那应该就剩下重素了。”
“让喉咙里的空气变重？……”我猜道，“以至于没法呼吸。”
“如果直接用在人身上那也太危险了。”我感叹道。次转术士都是些什么怪物啊，而现在就有一个这样的怪物单独出现在了我身边。
“所以那人肯定不是一般人，指不定有什么重要任务。”梅洛蒂尔说道，“我们别去惹他就行。”
随后我们把次转术士的事抛在脑后，开始专心挑选街边摊位上琳琅满目的商品。说是专心，只是梅洛蒂尔而已；我实则饱受折磨。她不停地让我在大街上脱下外套又试穿新衣，把我当做了无情的衣架子。
“哈哈，你穿这身好像我爸啊。”有次她说道。
我就姑且把这当作是一种赞美吧。
到中午时，她已经替我挑好了三套看上去有模有样的正经外套，放到了我背包里；都是法彻尔风格的。不过她似乎忘了让我自己掏钱的事，全都抢先替我付了。
“小姐真是出手阔绰，令弟真是好福份啊。”有个商人这样奉承道。梅洛蒂尔则捂嘴笑着摇了摇头，拉着我走了。我觉得她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
到了中午，梅洛蒂尔打算去吃饭了，正巧我们碰上了格丽娜、安东尼他们一行人。
“梅洛蒂尔小姐，早上我怎么也找不到您，没想到现在这么巧遇上您了。”安东尼做了个标准的绅士礼，看着梅洛蒂尔说道：“请容我邀请您和我们一起聚会。”此时他换了一身黑色的男士礼服，金黄的头发也好好打理过了，真是十足的英俊潇洒。
梅洛蒂尔显然也被安东尼这一身吸引了，和他说起了话。
“我们路过桥上看见了你们，就跟过来找你们了。”卡特曼恩解释道。
格丽娜也换了身漂亮的礼服，脸上还画了些妆；这会儿完全已经出落成一位窈窕淑女了。
“衣服选的真不错。想不到你这么快就适应这种风格了。”我有些惊讶。
“阿诺尔德先生昨天替我挑好的……”格丽娜低头说着，眼睛瞟向一旁的卡特曼恩。
看来我离队的这段时间还发生了不少事。我默默感叹道。不过这样格丽娜也算有个可靠的人照顾，我不用多管闲事了。
梅洛蒂尔欣然答应了安东尼的邀请，我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不过在即将离开集市时，我瞟到了一个摊位上的商品，一下子就被抓住了眼球。
“你们先去吧，我看到了有意思的玩意，再多逛逛。”我对他们说道。
“付不起的可以去找我。”梅洛蒂尔笑着喊道，随后和安东尼聊着天离开了集市。
真是看不起人，我拿回了包裹，手头可是有三十金法特罗巨款。
我来到吸引住我的那个摊位前，拿起一把工艺品匕首仔细观摩。没错，这把匕首虽然做工远不及我从矮个子那找到的那把，但刀身及刀柄的雕刻和花纹非常相似；在相同的位置也嵌上了红色的玻璃珠子作为假宝石。
刀背上也刻着一行我不认识的字。但我记不清是否和矮个子那把的字相同。毕竟东西我已经上交给我们的头领了。
“老板，这刀样式很不错嘛，是有什么来头吗？”我问道。
“客人您有眼光，这算是我们远银地的特色了。”老板热情地说道，他穿着朴素的灰色长袍，用黑带子系着腰。
“远银地？”我有点没反应过来，下一刻我才想起来，“‘遥远银色之地’，哦，是公圣教总教会所在的北方领吧。您穿的是远银地的传统服装吗？”
“是的。总教会在那可是树大根深。”他说这话时放低了声音，“而这把匕首，不瞒您说，是某样总教会‘圣器’的仿制品。您知道‘圣器’吧？”
“普通人也见得到圣器吗？”
“当然，教会在每年的圣临节会展出少数几件圣器，让我们瞻仰公圣的伟力。据说有时会有奇迹发生，不过我是没那个福气看见啦。”
经过仔细观摩，我觉得这把匕首简直和我之前手上的那把一模一样。想到这，有种隐秘的悔意浮现在我心头。如果那匕首真是货真价实的圣器……
看我有些出神，商人又补充道：“远银地禁止仿制圣器，所以我只敢拿很少一点来这卖，这是绝对的稀罕货。”
听他说着这话，我瞟了一眼周边的摊位；上面摆放着各色奇怪的陶器瓷器、做旧的烛台、掉漆的木雕之类的玩意，有人在吆喝着：“圣器，圣器高仿，圣人开光、保您平安！”
“那我买了。”我说道。就当留个纪念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