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汴梁的大街之上,被秋风一吹,醉意尽去。
骑马观望,李辰心中慨叹,这东京汴梁不愧是大宋皇城,帝王之州,繁华热闹比之后世却也不逞多让。
穿州桥而过,一路之上各色小吃琳琅满目,当街水饭,野狐,肉脯,煎旋羊,白肠......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贩夫走卒沿街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过了夜市便是一处瓦舍勾栏,如今夜色虽深,但游人如织,摩肩接踵。杂手技,舞旋,南曲,叫果子,乔影戏各据一处,引得李辰驻足。
但见那招贴之上,花招子也是清晰明白。
“今日竟然有讲三分,平日里辰哥儿最是愿听,咱们也过去瞧瞧。”李辰身边一贴身小厮,小名唤张狗儿,一脸惊喜的说道。
“三分?”李辰一愣,听了片刻方才明白。前方不远处,那讲史的先生,说的便是魏蜀吴三分天下的故事。
那讲史之人,说的倒也神情并茂,可听了一阵便感到有些索然无味,李辰便领着狗儿去了。
话说那唐安安回到坊内,让彩云点了挂灯。
“好字!”将宣纸小心翼翼的铺开,莫说看词,但是一手字迹,力透纸背,铁钩银画间锋芒毕露,让唐安安惊艳。若是再过些时日,单凭这字迹李辰就足以成一代大家。
唐安安收了心神,在仔细看了这两首新词,不由间浅吟低唱。
摸鱼儿·雁丘词
嘉定元年围猎于郊外,道逢捕雁者云: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予因买得之,葬之汴河之上,垒石为识,号曰雁丘”。旧所作无宫商,今改定之。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唱着唱着,唐安安不觉间竟有些痴了,心中酸楚,两行清泪流下,竟一时间像丢了魂,扑在床上痛哭一番。
这首元好问所做的摸鱼儿是后世李辰最喜的词作之一,如今李辰改了序,便拿来赠予唐安安。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辰哥儿真是看尽了我女儿家心思,白惹得我等伤心。唐安安正是二八妙龄,情窦初开的年纪,虽然心中通透,但也免不了对爱情的幻想,直到今日看了李辰的这首词,又勾起了心思。
哭干了泪水,用手帕子擦了去,便又看向下一首。
“鹊桥仙?纤云弄巧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唐安安看着手中两首词作,心中又惊又喜,不知怎的心中竟然又患得患失起来。
若这词皆是辰哥儿亲做,莫论其他,单凭这两首词,李辰这两个字便足以流传四海,声扬大宋,青史之上,亦有其一席之地。
“辰哥儿啊,辰哥儿啊?”烛光下,唐安安神色微蹙,眼色迷离,心中疑惑更甚,明明有惊世之才,却为何终日里醉生梦死一副痴傻。若早些日子,只要拿出其中任何一首新词,便可名动天下,何故到了今日,落得众人取笑。
门外已到四更天,唐安安怀中紧抱两首新词,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既然想不明白,那便不再去想。
唐安安倒是个妙人,既然李辰如此做,自有他的道理。若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自讨没趣。莫不如由着他性子,等到他愿意,自然一切便都明白了。
不过,日后辰哥儿不来镇安坊,那岂不日后再无法相见.......
不过他答应许我一生富贵,是不是一时玩笑.......
有了这两首新词,定能压过那苏婉娘,......
不知多久,天已大明,唐安安心中百转千愁郁结,方忍不住困意,有些昏昏沉沉的睡去。
右二巷,过兴国寺便有一街,直至街头,坐落着一处五进七出的跨院。
院中筑室百楹,亭台楼阁,廊腰缦回。另有假山溪流,青竹款径,端的是一处富贵人家。
“如今都已日上三竿,二郎那个孽障还未起来吗?”洗漱之后,李继业恨铁不成钢的问道。
虽然也恼怒李辰终日里在外花天酒地,可如今自己就辰哥儿这一男丁,如何也是狠不下心来教训,只要莫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混账事,那也由着他吧。
“未过五更,二郎便来请安,不过看主君未起,便带着狗儿回了竹坞。方听得人说,二郎回了,耍了一通棍棒拳脚后,便让人取了经传,如今已经读了了快一个时辰。”
“你说那孽障在干什么?”李继业知道自家孽障的性子,平日见了这些个经史自己便头疼昏沉的,怎么可能会自己读书。
“二郎在读书。”身旁伺候的丫鬟被李继业一喝吓的哆嗦了身子,颤颤巍巍的说道,“主君若是不信,你可亲自去看看。”
“哼!这孽障在耍什么花样?”说着李继业自是不信,便出了院子,后面跟着数名小厮,绕过了假山,来了一处竹林。
林中一条青石小道通了深处,极为清幽。沿着小道步行不过百余,一处房舍落入众人眼中。
未到跟前,李继业停了脚步,远远透过帘幕,看见自家儿子正襟危坐,正埋首苦读,时而眉头紧皱,时而低声浅语,一时间竟没有发现几人到来。
“主君,我去唤一声二郎!”
一小厮话音刚落地,便只见李继业一巴掌打来,压着声音喝道,“要是扰了我儿读书,我便扒了你的皮。”
站在原地,又看了一会,顿时不由得心中甚慰,老泪纵横,口中说道,“我儿终究是懂事了!浪子回头,这番苦读,日后必成大器。”
“对,对。”李继业似是又想起什么,慌忙说道,“去令人准备酒肉果盘,檀香纸钱,对还有三牲之首,我要大开宗祠,以告我李家列祖列宗。”
看着自家辰哥儿苦读模样,李辰往日那些腌臜荒唐一时间尽去了九霄云外,如今只剩越发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