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噼里啪啦的落在石阶上，水珠落到她身上，又从她下巴落到地上，溅起水花。
眼前的画面好像都模糊了起来。
鱼千初停下了手，眼睛微微有些红，不知道是雨水进了眼睛，还是眼泪落了下来。
明明宋长堰说的都是实话，她就是野孩子，为什么要难过呢？
山脚无人，她可以放肆哭闹的，但是从小的经历告诉她，哭闹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没有人会因为你流了眼泪就放你一马，也不会因为你弱就不欺负你，受了委屈就该想着如何反击才对。
她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千初。”
声音从石阶高处传来。
鱼千初转头去望，透过朦胧烟雨，她看到萧渐行撑着油纸伞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大约是急着下来，衣服下摆都湿透了，却把那端的银色莲花衬的更耀眼了。
她张了张嘴，还没等她喊出那句师父，萧渐行就已经走到她面前，把伞落到她头上，而他自己的一半身子就全被雨水打湿了，鱼千初皱眉，把伞移到他那边去了一点，道：“我皮糙肉厚不怕雨淋，师父不能淋。”
萧渐行皱眉，眼里不悦，语气也强硬道：“下雨了不知道回去吗？”
“师父让我擦石麒麟，我还没擦完…”
“你在与我置气？”
鱼千初一怔，蓦的抬头，摆手道：“不是！我只是怕师父生我气，淋点雨而已，师父不生气就行。”
萧渐行咬了咬腮帮子，眼底晦暗不明，忽然低头道：“我只会气你不爱惜自己，你这傻子。”
耳边雨声略大，让她未能听清萧渐行说的话，歪头好奇道：“师父？”
萧渐行抬首：“回去了。”
“不擦石麒麟了？”
萧渐行蹙眉，气道：“你还在置气？”
“不不不不敢了！”
说完，小跑着到萧渐行身侧站好，她怕萧渐行为了给她遮雨把自己淋得透彻，便多靠近了他几分，也算是有点小私心，好在萧渐行并没有拒绝。
站在他身边鱼千初才发现自己居然矮了他那么多，眼睛才到他胸口。
不过萧渐行身材的确很好，腿长腰细，比女儿家的还要婀娜！
周围雨水簌簌，凉风习习，雨水拍到伞面又从伞面上低落，落在脚边又溅起水花跳在二人鞋子上，两旁青绿的树叶也被雨水无情的摧残，不知为何，方才还委屈的不得了的鱼千初，在见到萧渐行后那些委屈就自己消散了。
入门的长阶不算短也不算长，只是这是她和他靠得最近的一次，如果可以，鱼千初真想就这么一直和他走下去，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萧渐行低头看着她垂落在胸口的头发，已经拧成一团，还在滴着雨水，脸上的碎发也被雨水沾染在脸颊上。
脸颊微微泛红，转过头，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只娟帕递了过去。
鱼千初眨眨眼，有些激动的看着面前的一只手，和手中的绢帕。
“擦擦。”
“哦…”
鱼千初抿着笑接过，把那张带着萧渐行气息的绢帕拿在手，摊开来看，发现上面的一角绣了一朵将开未开的银白莲花，她用食指轻轻划过。
萧渐行好像很喜欢莲花。
衣服上有莲花纹，连自己创造的结印也是莲花的样子，就连平时随身携带的绢帕上面都有一朵莲花。
鱼千初觉得他还挺像朵莲花的，莲花扎根黑暗淤泥，却能出淤泥而不染，遗世而独立。
可不就是她这位想要渡尽天下的师父吗？
红尘孤寂黑暗，他选择留在红尘，却不被世俗沾染，独一人清净。
“怎么不擦？”
鱼千初笑了笑，戏谑道：“师父给的，徒儿应该好好收藏才对，不该暴殄天物。”
萧渐行被她说的有些不自然，抓着雨伞的手紧了紧，道：“这绢帕我用过，你若想要我改天再拿个新的给你。”
谁要新的，她就想要旧的！
用过才好呢，那不就是有萧渐行的气味啦？
不过…鱼千初又摸了摸绢帕上的莲花，忽然抬眸看着萧渐行的侧脸笑道：“好，那我也要上面的莲花，师父你可以绣给我吗？”
萧渐行忽然尴尬：“这是我瞎弄的，不好看。”
“怎么会？很漂亮呢！而且是师父为我一个人绣的，我宝贝还来不及。”
鱼千初歪头看着他，软下语气：“好不好嘛师父？”
“你真想要？”
“嗯！”
萧渐行无奈：“那你要听话，若是不听话，就没有了。”
鱼千初踩着雨水跑到他面前，笑道：“师父放心，全天下你可找不到第二个我那么听话的徒弟了！”
萧渐行赶忙把伞移到她脑袋上，气恼又无奈，只好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小鬼头。”
鱼千初只敢把那绢帕拿来擦了擦下巴，深怕自己弄脏了它。
等到入了水月云天她才把它还给萧渐行，心里却暗自吐槽这长阶也太短了点，这么点功夫就回来。
要是能和师父多待一会儿就好了。
这场雨下了两天两夜，天晴朗后所有人都出来踩着积水，打扫起三清门的各个角落。
鱼千初刚出门就碰上姚栀和宋长堰，身后还跟着黎九，只有姚栀看到她笑嘻嘻的上来，其他两个都是一副冷漠的冰块脸。
“小师妹，听说你淋了雨，没事吧？”
鱼千初摇头。
宋长堰哼道：“她能有什么事情？都说祸害留千年，我看她会活的很长！”
“是要比你长寿些。”
姚栀拉拉宋长堰的衣袖，回头对鱼千初道：“你别生气，是我要找你，山下新开了一家成衣铺，门里好多女孩子都去那儿做了衣裳，我也想去，可是想来想去也就跟你相熟，就想着邀你跟我一路，顺便给你自己买一件嘛！”
鱼千初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这还是前年入门时候的衣裳了，她好像的确只有两套校服能换洗。
但她没钱，只好尴尬道：“我觉得我这身挺好的。”
“你瞧见没？人家不领情呢！”宋长堰嘴臭道。
姚栀回头瞪他：“大师兄！你又不是女孩子你怎么懂我们女生的心思？你连绪华都不懂！”
“你！没事提她干嘛？”
姚栀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回头主动拉起鱼千初的手，却低头打量起她的衣裳，忽然皱眉，眼中心疼道：“这袖子都短了那么多了怎么还穿啊？不合身了就去找内务弟子置办，干嘛委屈自己？正好今日再给你买两件！”
说完就要拉着她往山下走，鱼千初没被这么热情的对待过，尴尬地愣在原地不肯走。
虽然这一身不敌她前世那件龙袍，但是能穿就行了，主要她连一文钱都拿不出来啊！
宋长堰眼睛一抬，忽然看见远处的银白身影，立马站端正，合手行礼道：“玉渊长老安好。”
众人望去，果然看到萧渐行缓缓走来。
一来却对鱼千初道：“是该打扮一下了。”
说完从袖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扔到她怀里，道：“若是不够就先欠着，改日再买。”
怎么可能不够？这么一袋子起码也是一百多两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