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有哪里不太对，知道自己对夏檀儿的态度在一日日软化、忍耐、平和，甚至纵容，可他只以为那是为了更好的利用她，为了不让自己总是因她失控。
但，倒是为了什么？他竟然会去替她着想。
还有那个不知姓名的男杀手，一想起他抱着夏檀儿从自己面前离开的画面，心中便有一股燥怒难忍。
答案或许不是那么难明白，可萧齐然不愿意相信。
他选了秀女入望帝宫，看着那面露娇羞的女子却没有半点感觉，再想到她是夏檀儿选中的人，甚至有些烦躁。而后为了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在望帝宫批了一夜的奏折，心中不是没有想过那个答案。
但不可能的，他心中只有伊兰姗，只有兰儿！
是了，定然是因为夏檀儿素日直来直往，因为她不屑杀人夺宝，更因为她在宫中的出入都在暗卫的监视之下，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动机，她甚至先前根本不在乎秀女，又怎么知道王美人带着灵芝入宫了呢？
对了，就是因为这样，再没有其它原因了，萧齐然想。
所以他沉吟良久，将旁边的鞋袜自然而然地替夏檀儿套上，而后并不怎么有底气道：“……为何不能？宫里那么多嫔妃，犯错者常有，但朕总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呵呵。
夏檀儿翻了个白眼，紧绷的心倒是一松，但同时另一种古怪情绪也涌上了心头， “这才进宫几天就闹出人命了，那群女人也太不安分，你让我对付她们？”
萧齐然问：“你不想？”
夏檀儿看了他一眼，将脚放在地上，理了理自己衣裳，眼中燃起熊熊烈火，容光焕发，仿佛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冷艳又嚣张。
“我不对付她们……那是因为她们还没有惹到我头上！”
萧齐然勾了下唇，“好，我等着看你凯旋。”
春申宫的王美人年方十七，在家中并不受宠，不过是庶女，但她生得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眼角眉梢自带一段风情，赏心悦目，且又为人聪慧，更通医术，所以名单上才有她。
她是萧齐然选中的人。
夏檀儿对她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因为比起摘星楼中那些个争奇斗艳的女子，这位王美人的自我介绍实在是乏善可陈，不过说了名字和行了礼，不出彩，也不落后，勉勉强强踩在及格线上。
萧齐然正是需要这样的人，知情识趣，不会刻意讨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但她死得太快了，入宫秀女之中有不少被送出皇宫，但真个闹出命案，这却是第一回。
无论结果如何，夏檀儿都要记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
两人来到春申宫时，宛妃正温温柔柔地站在那里，遣散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但总有那么几个让她“力有未逮”，比如新入的淑妃。
这淑妃就是那侍寝一夜却被完璧归赵的人，她虽然抬了位份，却也在那一日受尽嘲讽，所以在看到夏檀儿出现的瞬间，不仅没有感激，反而有了怨恨。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因为谁都知道，帝后和睦，而皇帝，正跟在夏檀儿的身边，仿佛夏檀儿才是主导者，他只是附庸。
“唷，人走了不少嘛，”夏檀儿看着站在一起的青贵妃和淑妃，心中有了盘算，嘴角露出冷意，“青妹辛苦了，还亲自把人打发走，不知用了什么理由？”
把人打发走，看似是一件好事，但也隔绝了众人认清真相的可能，之后只怕还是揣测纷纭。
宛妃款款对萧齐然行了礼，换上一张惆怅伤怀的脸，微微咬唇，“皇后娘娘放心，妹妹也没说什么，这件事……这件事肯定是有人陷害皇后娘娘！妹妹绝不会让她们乱传的！”
呵，说得好听，只怕这会已经传开了吧？
夏檀儿懒得理她，直接迈步走向了春申宫内殿，却还没走两步，就被一个刻薄冷淡的声音叫住，“皇后娘娘是要去看王美人吗？”
微微眯眼，夏檀儿回头，“你是谁？”
淑妃嘴角一抽，沉了口气，眼中闪过鄙夷，却笑道：“皇后娘娘，那里面可挂着尸体呢，怨气重得很。皇上说了不准旁人擅动一丝一毫，您进去怕是不妥吧？”
宛妃皱眉，瞥了眼身边的淑妃。
淑妃此人并不是她选中的棋子，但她主动靠上来，自己自然乐意接着，反正一个不受宠却有位份的妃子，对自己来说是也有大用。
但淑妃毕竟入宫不久，对宫里的事情了解得还不够透彻，宛妃暗叹，这些个新入宫的人一步登天，都有些飘了，看来还需要敲打一番才可用。
淑妃话中无不是暗示夏檀儿是杀人凶手，旁人如何听不出来？
萧齐然目光一冷，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淑妃，但淑妃一心只放在夏檀儿身上，却没有注意到那令人胆寒的目光，只是觉得突然又冷了许多而已。
“你跟王美人关系很好？”夏檀儿上下扫了眼这个自己连名字都不记得淑妃，挑眉问道。
淑妃微微一笑，旋即又觉得这个表情不太对，换成了几分感慨，“王妹妹乖巧懂事，谁不喜欢，只是可惜了，英年早逝。”
“好一个英年早逝，”夏檀儿回身，慢慢理了理自己的左手袖口，动了动五指，“你这么替她可惜，看来你跟她感情真的很好，那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宛妃看着她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退了半步。
萧齐然眯了眯眼，没有说话。倒是徐德忍不住笑了笑，声音很小，在风雪之中并不分惹人注目。
淑妃自觉有理，站在原地又道：“凶手是谁，皇后娘娘统领后宫，难道不知？”
夏檀儿嗤笑，“那不巧，本宫还真的不知，不如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淑妃脸色一僵，看着夏檀儿毫不作伪的漫不经心，心中总算察觉到了一丝怪异。
为何事情都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夏檀儿竟然还这么坦然无惧？难道她就不怕皇帝治她的罪，纵然皇上再怎么宠爱她，一个宫妃死了，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揭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