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鞭就跟大杀器一样毫不留情,然后他就发现,对方似乎也没有留情。
“主子!”韩古脸色难看,“他们不是山贼!”
哪里有山贼专冲着杀人来的?这些人是杀手,绝对不是山贼!
萧齐然脸色发青,下意识看向容兮,却见容兮被方浩急急忙忙往一颗树下扯,整个人都摇摇欲坠,那杀人如麻的杀手竟然也没有对他留手。
不是容家的人?
他眯了下眼,忽地明白了什么,按捺住满身焦躁,强行冷静了下来,沉声道:“把人带上,走!”
暗卫摔出几颗烟雾弹,在一片混乱中,韩古护着萧齐然纵马离开,暗卫也扛起了全德,方浩龇牙咧嘴地大喊大叫着,顺手也把容兮扯上了马,追着萧齐然而去。
暗卫无一人死亡,杀手却死了七八个。
留下的人气得咬牙,“再叫人过来!绝对不能让萧齐然离开!”
另一人道:“可是我们就这几个人,老大还吩咐了,得把人活捉……这,咱们的人都叫过来也不够啊!”
“主人派来的支援还有多久到?”那人沉默了一下,继续道:“我们的人不行,根本动不了皇家暗卫,只有主人身边的人才有这个能力。”
可主人身边的人,轻易是不动的,他们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因为他们知道得太多。
那人沉吟,“传信回去,主人自有分寸,毕竟这次,机会难得。”
是啊,机会难得,夏家已至西山薄暮,蒸蒸日上的太阳已经蓄势待发,夏风潜年纪大了,来年科举一过,他或许就将彻底被排挤出朝廷。
他必须把握住这次机会,彻彻底底稳住自己的势力。
夏风潜的反应未待分明,这些人却容不得耽搁,立刻又赶着上前阻击,就怕人去了城里,城里面不好下手,容易出乱子。
而这边疯狂追击,却实在没想到,在他们后面还有一辆四马拉扯的马车跟二三十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也在追着他们。
马车里铺着极厚的软垫,上面躺着个穿着劲装面戴黑纱的女子,扎着旁人难以理解的“高马尾”,手里正拿着叫铁匠连夜制作的拳刺。
那慢吞吞的马车硬是叫四匹骏马拉出了高铁的架势,一路风驰电掣,领头的阿大好几次担心这马车会不会半路崩了轮子,或者里面的人会不会因为伤口扯开让他们停下休息。
可出乎意料的是,夏檀儿竟一点反应都没有,坚韧得让人吃惊。
便是男子,也未必能够忍下如此伤势狂奔赶路的,那马车就是再软和,颠簸起来也要命。
阿大咂舌,隔半时辰就敲一敲车门,“……夏姑娘?”
“别叫我夏姑娘,”夏檀儿喑哑的声音传出,“我姓女名王字大人。”
阿大:“……”女王大人?
女王大人当然是苦中作乐的。
但阿大反应了一会,突然觉得这个称呼好像也不是那么夸张,夏檀儿要做的事,可不就是无冕女王吗?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依旧不觉得夏檀儿能够成功。不过他不在乎,他只需要救出自己的东家,至于夏檀儿到时会如何……不在他的关注范围之内。
夏家的女人,本就该做好英年早逝的准备。
毕竟有那么一个作死的爹。
马车过了片刻还是停了下来,夏檀儿给自己再上了一次猛药,将有些崩开的伤口用好几层药布缠住,而后抽空吃了些东西。
阿大带着人站在不远处,众人时不时将目光投注在夏檀儿身上。
若说先前夏檀儿引起他们的注意,是因为东家一掷千金,现在,则皆被此女的坚韧给镇住了,不知不觉间,竟有种以她马首是瞻的感觉。
阿大拿着馒头上前,见夏檀儿站得挺直,黑纱之上,目光锐利,柳眉深锁,不由道:“女王、呃,那个小老板,吃点东西吧。”
他们走南闯北,跟着容兮做生意,有些不好说话的、记不住名字的,笼统都称为老板,阿大着实是喊不出那“女王大人”四个字,怎么听怎么奇怪,索性便也把她当成了生意伙伴。
他们本来也就是在做交易。
夏檀儿点点头,拿过馒头啃了一口,目下皆白,眼底红丝缕缕,平静地看着自己指头上的拳刺,缓缓道:“这一路,有什么发现吗?”
阿大摇头,“只知道是这个方向。”
“已经走了一天了,让他们注意些,”夏檀儿幽幽地看着他,“应该很快就有发现了,我们速度暂且放慢,若是发现了什么,切记,按兵不动。”
夏檀儿镇定自若,全然没有自己是在送死的悲切,阿大忍不住叹道:“东家看人果然不错,只是你将那位小乔……”
“江南山清水秀,是个终老一生的好地方,她会喜欢的。”夏檀儿打断他的话,带着淡淡的忧愁和遗憾,凝视远方。
阿大望着她含烟出水的凤眸,略微失神,欲言又止。
这女子虽然麻烦,但却是个有情有义,比之世间多数豪杰更要洒脱利落,皇后至尊她视若尘埃,帝王宠爱她不屑一顾,就那么毫不犹豫地抛下了所有,带上自己唯一的丫头,从那金碧辉煌的地方跑了出来。
这样的胸襟和洒脱,着实令人敬佩。
唉,只可惜……
夏檀儿看他一眼,“等会上路的时候,把你们的兵器藏起来,我让你们事先准备好的东西,也可以拿出来了。”
说起正事,阿大连忙收敛心神,“有用吗?”
“有没有用,总要试过才知道,”夏檀儿想起萧齐然,心绪复杂,“放心吧,他虽然冷酷,但对百姓寻常人家而言,倒也的确算是一位明君。”
阿大叹息,“若非如此,东家又何必下死命令,不让我们动他分毫?”
夏檀儿咽下最后一口馒头,灌了口清水,伸手摸了下微微发痒的伤口,沉默许久,才道:“容兮不会死,只要我不出现,容兮就不会死。”
“出发吧。”
她转身,纤细修长的身体如柳枝树干般伫立在风中,看似羸弱娇柔,实则铁骨铮铮,阿大默然,抬起手,声音顿沉,“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