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宗主的安全自是不用她来操心，可是如果她喝多了干了些会让她清醒时觉得没面子的事……
她摇了摇头，走向明齐二人的房间，发现已经熄了灯了，于是又去凌晗那儿。
竟然也没有人。
再次无奈地叹气，算了，她还是休息吧。
已至亥时的街道上早就没了行人，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灯笼挂在一些店铺门口，大部分的店子已经打烊了。
颜纤尘漫无目的的走着，头顶，月光皎洁。
眼前的碎发有些遮挡视线，她不耐的理了理，无果，干脆一把扯下簪子，任由瀑布似的长发披散下来，整个人便显得柔弱了几分。
身后不远处，是笔挺的白色身影。
凌晗是正准备休息时发现越窗而下的颜纤尘的。
刚开始不解为何她不走正门，而是鬼鬼祟祟的走窗户，后来看着她着漫无目的的走发，更加确定了她已经醉了。
眼底是难掩的笑意。
颜纤尘倒不至于走的跌跌撞撞，但就冲她经过了两次这条小巷，大抵是醉的不轻。
这巷子空无一人，店铺也已经歇业，但颜纤尘还是快步走到一家卖糖人的店面前站定。
店铺前还放着一个空的糖葫芦插杆。
凌晗眼底闪过一丝凌厉，这铺子难不成有什么玄机？
可接下来，他就暗骂自己一声，走上前去。
因为颜纤尘居然抱起了那个插杆，似乎想带走。
“这是店家的。”凌晗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颜纤尘一跳。
她眯着眼睛看着凌晗：“你鬼鬼祟祟的在这干嘛？”
“睡不着，出来走走。”
颜纤尘怀疑的看着凌晗的眼睛，但依旧没松手。
凌晗又道：“这是空的，没有糖葫芦。”
“是吗?”她似乎是不相信，抬头看着自己拿的插杆，上面确实空无一物，“糖葫芦呢？”
“明日会有的，明日再来吧。”
颜纤尘丧气的放下，咬着嘴唇喃喃道：“可是子骞睡不着，想吃糖葫芦。”
这模样竟有些可爱，凌晗柔声问，“非要吃吗?”
颜纤尘用力点了点头。
“不如跟我走吧，我知道哪儿有。”
颜纤尘环顾了一圈四周，抬起头，一副很有气势的样子，“不要以为天黑了能怎么样，我很厉害的！”
“我知道。”
这种情况下憋笑真的很辛苦，但凌晗还是尽力忍住，与颜纤尘并排。
月光洒在一黑一白两个人身上，显得很和谐。
“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子骞是我的家人。”
家人吗，凌晗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暗淡。
但他又问：“你小时候也经常给他买糖葫芦吗？”
“自然。”颜纤尘似乎烦他一直问来问去，说话越来越言简意赅。
“那你可记得我？”
颜纤尘终于停下来步子，“我为何要记得你？”
“那日有人偷你的钱袋。”凌晗对上颜纤尘的眼睛，满是真诚。
颜纤尘还是想不起来。
“我说，你没家教……”凌晗心虚的说，目光闪躲。
“哦！那个黑衣小子！”颜纤尘仿佛记起来了什么了不得的故人一样，居然开心的跳了一下，“你说的很对。”
还是那句话。
因为那句话，他满是歉疚，想久了，竟然有些心疼。
他没有父母，被凌氏收养，不负宗主所望，成为了最骄傲的大弟子，没有教养，似乎是他能想到最伤人的脏话。
可那个女孩，满眼的自嘲与落寞的走了。
他开始不安，开始打听消息，听闻芜城颜氏最出名的只有一个墨染，颜家小姐的名字竟然毫无名气。
终于，他听人传言，说颜棋寒教女颇为严厉，而其母从不插手管教。
后来，听颜氏子弟自己讨论才知道，并非“严厉”二字那么简单。
他更愧疚了。
那个小女孩，这样小年纪却如此冷傲，眼神之中无半点孩童该有的活泼与天真，叫他有些心疼。
正如平日里见到的颜纤尘。
“不要这样说。”凌晗伸手，想摸摸她的头或者牵起她的手以表安慰，却又放下。
颜纤尘似乎还是很高兴，“原来是你啊，那少年老成的样子，确实与你很像呢。”
凌晗尴尬的咳嗽两声，又带她走了起来。
而身边的女子明显轻松了许多，好奇的问，“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你相信我就好。”
“好。”
“你不担心我骗你了？”凌晗斜着瞄了她一眼。
“不担心。”
“为什么？”
“你不会。”答的干脆利落。
凌晗竟觉得一丝暖意漫布全身。
二人走到一户人家，凌晗停住脚步，“到了。”
抬手叩门，一个披着衣服的老大爷开了门，见门口的男女都是极为出色的样貌和打扮，并不觉得这种人与他有何干系，便心生警惕，问道：“你们是谁啊？”
“实在抱歉半夜叨扰，我……”凌晗觉得有些尴尬，便接着说，“我妹妹，想吃糖葫芦，这才前来想买一些。”
“这大半夜的，买什么糖葫芦啊？莫不是得了癔症？”那老大爷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想赶人，凌晗见状急忙掏出银子。
那大爷见到这么多钱，明显惊到了，半信半疑的开了门，这才道：“…进来吧。”
凌晗按住颜纤尘，低声说：“你在门口等一会，我马上出来。”
他跟着老大爷进了里屋，里面正好是在熬糖的老婆婆，那老人家见到这样一位公子前来，不解的问：“这人是？”
“刚才当着妹妹面前不好解释，我这位妹妹得了失心疯，半夜里突然吵着闹着要糖葫芦，这才没有办法，实在抱歉了。”凌晗递上了银两，两位老人家顿时眉开眼笑。
“公子爱妹心切，实在感动啊，正好我在做明天要卖的，你想拿多少拿多少吧。”老婆婆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作一团。
“是啊，公子真是生的俊俏极了，品行又好，实在难得啊。”
凌晗没有继续客套，“我只要一串就够了，谢谢老人家。”
“好嘞，公子慢些走。”
这些银子，足够他们一个月的花销了，故而极为开心，送了凌晗去门前，还止不住的夸颜纤尘的相貌，好一会才关门。
颜纤尘不知凌晗找的什么借口，只是兴奋的接过糖葫芦，道：“你是怎么知道这家人做这个的？”
“白天留意到了。”
凌晗见她一脸满足，而看天色已到了子时，于是这才问道：”可以回去休息了吧?”
颜纤尘抬头看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好。”
不像平日里冷若冰窖的勾唇冷笑，不似林子里那一抹稍纵即逝的微笑。
这是发自内心里的满足。
不知怎的，凌晗很高兴，她只对他这样笑过。
月光柔和的倾落，她一袭黑发散落，冲着他开心的笑。
这样很好。
红澜并没有睡着，她听见有两个人的脚步声，看见颜纤尘回来了，这才真正闭眼。
凌晗依旧没有睡，他盘腿而坐，如常地进行修炼，但眼皮一直在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弃一般的睁开眼睛，倒下身子…
凌晗从未有过褶皱的衣袍被他压的极其不衬头，可是他一点都懒得去抚平，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手抬起又落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