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打开了门脸儿的后门,也就是直通内院的门。透过花格窗泄进来的阳光,可以看到这间屋子约六十个平方,大门坐北朝南。靠西面的墙上是一大排百眼柜,百眼柜的抽屉板上写着各种中药的名称。
百眼柜的前方便是曲尺形柜台,将这间屋子分成了两个部分,柜台里是掌柜的或者伙计活动的区域,柜台外则是抓药的顾客活动的区域。
柜台外约一米的地方,横躺着一张长条懒凳,另外一边则是由两张懒凳托起来的朱漆大棺材。
罗益文上下左右看了看,看到躺地懒凳的上方有一个房梁,房梁下的角落里扔着解下来的粗麻绳绳套,他仔细看了看绳套,测量了一下放回原处,又发现在窗台下有些跟周围环境不大融洽的灰色粉末。
他用手指沾了一点,放鼻子下闻了闻,问张夫人:“这间屋子,供奉药王吗?”
夫人答道:“平日里有供奉药王,在隔壁的一件屋子,是专门的佛堂。”
罗益文点了点头,又拿出手电观察起其他地方,发现房梁上有因为绳索摩擦后掉漆的痕迹。于是他指着上面问道:“张掌柜就是在这儿吊死的吗?”
“嗯,是的。”张夫人低声答道。
“好的,我需要看一下张掌柜的遗体。”这会儿罗益文再没有以征求的语气说话了,口气严肃认真。
虽然张夫人面露难色,但是她还是喊来了两个伙计,抬起了棺盖。张夫人解释说因为丈夫的死不明不白,所以入棺之后并没有楔上钉子,因为按照老家的风俗,一旦楔上钉子,那就是盖棺定论,再无其它可能了。
棺盖打开之后,张夫人因为不忍再看,别过脸去。罗益文见状便劝夫人在屋外等候,并且劝离另外两个伙计。这时屋内只剩罗益文和沈二了。
沈二这个孩子此时对罗益文已经无比崇拜了,他对罗益文轻声问道:“师傅,我们下面该怎么去做?”
罗益文没说话,他似乎已经沉浸到了这个案子里,他示意沈二打开背包,拿出了相机对着棺材内的尸体和整间屋子仔仔细细的咔嚓咔嚓拍了很多张照片,然后又回到棺材边上拿出卷尺对尸体仔细测量起来。
尸体高一米七二,已经换上了干净的殓服,面上罩着黄草纸。揭开草纸,他发现尸体的颈部右侧面有一道很宽的暗红色淤痕,而脖子中心位置则有明显的绳子的勒痕,经过仔细观察,在气管的两端有两个指状凹痕。
见此,罗益文让沈二托起尸体的后脑,果然,在后颈部位左右各发现了三个指状凹痕。在检查到手指的时候,发现左手指缝内有些染着红色油漆的木屑,他取出一个仔细看看了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来到柜台内,拿出手电上下里外仔仔细细的查看着。
终于,他在柜台内侧的边缘处发现了一些比较新鲜的刻痕,他把手放上去比划了一下,又兀自点了点头,嘴角咧了一下转头喊来了傻愣着的沈二:“二子,你过来,就站到我的位置,侧身面朝百眼柜。”
不明就里的沈二听着罗益文的摆布,此时他正站在沈二的背后,突然发力,右手手肘勒住了沈二的脖子。
被突然袭击的沈二手忙脚乱的大声喊道:“师傅,你干嘛!”随即左手在柜台上胡乱的抓着,渐渐的身体就软了下去。
罗益文放倒了沈二,跨在他的身上,又摸了摸鼻息,然后双手掐住了颈部,手指暗暗使力。
就在这时,听见动静的张夫人和在门外守候的两个伙计冲了进来,他们架起了罗益文从柜台内拖了出来,然后又扶起了沈二。
此时沈二已被掐的半死,一边晕头转向的坐在地上咳嗽着,一边对罗益文怒目而视。
罗益文冲他一乐,然后走到跟前蹲下来,吓的沈二又往后缩了缩嘶哑的说:“师傅,你这是要干嘛。”
罗益文没说话,他看了看沈二的脖子四周,又拿起了他的左手看了看之后站起来对十分惊讶的张夫人说:“夫人,我已经证明了张掌柜不是自杀,而是他杀,您来看。”
他把夫人领到了棺材边上说:“夫人您看,张掌柜脖子上的淤痕很宽,而中心才是绳索的勒痕,而正常上吊死亡的尸体是没有这道淤痕的,另外气管两侧以及脖子后面一共八个凹痕,这是手指掐的痕迹。至于为什么不是十个,是因为我们使力的时候,双手的小拇指通常是翘起来的。”说着他比划了一下:“刚才我和助手在柜台内还原了案发经过,我再做一遍给您看。”
他让沈二又回到了柜台内的原来的位置,按照开始的姿势摆好之后他走了过去,又模拟了一遍说:“根据我的推测,案发时张掌柜正在柜台内侧面对着百眼柜抓药材,然后凶犯从背后用手肘勒住了他的脖子,这就是为什么在右侧面有一道很宽的淤痕。”他指了指沈二的脖子,此时他脖子上同样的位置也显示出了淤痕。
“接着,张掌柜在挣扎的时候,左手下意识的抠住了柜台边缘,于是在左手指甲内发现了木屑以及柜台边缘的痕迹。”罗益文又举起了沈二的左手,同样,左手指甲内有木屑的痕迹。
“当张掌柜被勒晕了之后,凶犯发现他并没有当即死亡,便附身下去用双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这样,就造成了前后共计八个凹痕。至此,掌柜的才彻底死亡。”罗益文说着,又来到屋子中间。
他翻起了懒凳:“经过我的测量,这间屋子的房梁高三米二,掌柜身高一米七二,绳套从房梁下垂直到脖子的部分有六十四公分,那么我们可以算出,张掌柜如果想把脖子套上这个绳套,至少需要八十四公分的凳子,就算掌柜的踮起脚,去掉脚掌的长度十八公分,那我们还需要六十六公分的高度。”
他得意的看着发傻的还在揉着脖子的沈二,又拿出卷尺比划了一下懒凳后跟张夫人说:“这个凳子高度只有四十二公分,张掌柜就算踮起脚来,也无法把脖子套进绳套。”
随即他提高了嗓门,用着重的语气做出了总结:“所以我的结论是,张掌柜被人在柜台内勒死,然后挂在房梁下伪造成自杀,这是一桩凶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