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花翎睡了一会儿午觉起来，听着一室的寂静，忽然觉得十分的寂寞。
在李碧华的小说《胭脂扣》改编的电影里，梅艳芳扮演的如花说：“寂寞不是因为一个人，而是因为多了一个人。”
那她现在的寂寞又是为了哪般？
她从不是悲春伤秋的人，摇摇头打散自己一脑子的胡思乱想。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打扫房间卫生。
流了一身汗后，她舒服地从冰箱拿出一罐椰汁，美美地喝着，心里感叹：空虚、寂寞、颓废、忧郁都是有闲阶级的特权，不属于俺们劳动人民啊。
电话响了，是老妈的夺命CALL。还以为老妈明白了策略的错误，不再逼着她相亲了呢。这次的对象吴俊英先生，是一家公司的经理，据说日理万机，今晚恰巧他可以抽出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和她吃顿晚餐。
看来他对自己没有什么期待，自己对他更没有期望。名俊杰，姓吴，那不是“无俊杰”吗？不是俊英啊。
在餐厅等了一会儿，吴俊英先生踏着秒针走动的频率，准点来到。
“花小姐？”他放下手中的公文包看着她，样貌十分平庸，但那头用了半瓶摩丝的头发让花翎印象深刻。
“是，吴先生请坐。你真准时啊。”
“准时是职场必备的好习惯。我也不希望看见花小姐迟到。”
“嗯，那是，那是。”
“来两个简餐吧，我有些赶时间。”吴俊英先生询问，“就点两个牛扒吧？你要蒜蓉汁、黑椒汁，还是番茄汁？”
真是为人着想啊！
花翎说：“蒜蓉汁吧。”
“好，小姐，给我们两份牛扒，八成熟，一份蒜蓉汁，一份黑椒汁。要快，我们赶时间。”他合上菜牌吩咐道。
“对不起，我的蒜蓉汁那份要九成熟。”大部分西餐八成的熟的牛扒还带血丝，她看着就恶心。
用餐时，吴先生快言快语，问了她一些个人情况，她也相应地问了他几句。在这过程中，他看了七次手表，接了三次电话。
不用半个小时，吴先生已经解决了自己的牛扒。而花翎还在慢慢锯。他连打了几个电话后说：“不好意思，花小姐，我对你的印象很好，但现在我得提前一些走了。我工作上有些问题急待我去处理。要不，你我约定下一次见面的时间，我们再详谈？”
“啊，不用了，你那么忙，以后再约吧？”
“那你慢慢吃，我先走了。”吴先生放下一叠钞票，风一样地卷出了了餐厅。
花翎看看那叠钞票，还好有些绅士风度，够付两份牛扒的钱。再看看时间，距离他们会面的时间，刚刚过了一个小时。
花翎打了一个电话给母亲大人汇报情况：“老妈，下次你叫我去相亲，一定要打听清楚了，不要已婚人士也介绍来。”
“你说的是什么话？难道那吴俊英是结了婚的吗？”
“对啊，他的老婆名字叫工作！”
“这是咋了？”
“你看看时间，他来和我吃饭，现在已经吃完离场了，因为工作上还有事。像这样的男人，嫁给他，还不如一个人过。”
母亲大人在电话那头唠叨，说介绍人是怎么说他好，有房有车……
花翎敷衍了两句收了线，然后慢慢地锯着自己的牛扒，他早走也好，自己可以安安静静享受这顿晚餐。
电话又响了。拿起一看，是肖云祁。
“你现在在哪里啊？听声音不像在宿舍啊。”
“嗯，在一家餐厅。奉母亲大人的谕旨正在相亲呢！”
“相亲？你要相亲？”他叫道。
“你奇怪什么？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很老的了。是你不相信。”
“那你感觉怎么样啊？”
“不怎么样。”
“你们几时相亲完啊？”
“已经完了。”
“那我来找你，你在哪里？”
“我在中山路的××餐厅。你不是回家吃饭了吗？”
“对，吃完饭了，正准备回学校。”
“那你也不用来找我啊，你坐公共汽车多不方便。我吃完就回去了。”
“不怕，我顺路。你等我半个小时，我就到。”
挂了电话不到半个小时，肖云祁就出现了。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玩。”他换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穿着黑色西裤和皮鞋。看来十分俊雅，也多了一份成熟稳重。
“去哪儿啊？”花翎因为刚才的相亲情绪有些压抑，也想放松一下。
“去银座。我的一帮朋友在那儿。”
“那我不去了。你们玩吧，那样的地方不适合我这样的老家伙。”准确地说是她的身份和年龄不适合和他的朋友们呆在一起。
“今晚你是非去不可。”他在一辆奥迪前停了下来，打开车门，将她推上了副驾驶座。
“这车是谁的？”花翎好奇地问。
“我一个亲戚的。今晚我借来用。”他发动车子。
“你先送我回学校。”她嘱咐。
“你以为上了车还能由你说了算吗？”
“你这是绑架。”
“我不仅想绑架，还想抢亲，绑个压寨夫人回山寨。”
“小朋友，你消化能力差，老牛的肉质坚硬，只怕你咬不动，消化不了。”
他转头朝她露出白森森的牙：“自小我的牙口特别好，所以我特好难咬的东西，如硬骨头、老牛肉之类……”
“你这是找虐。”
“我就喜欢向难度挑战。”
花翎败给他了：“算你狠。”
肖云祁一边开车，一边伸拍拍她的头顶，像给小狗顺毛一样抚抚她的发丝。她浑身僵硬，满脸悲愤，正想发作，却听见他说：“今天是我的生日，诚恳地邀请你去参加我的生日聚会，可以吗？”
寿星最大，她还有什么好说的。被他拍小狗一样地拍头，这不敬之举的账也不敢和他算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早点说，我就可以送份生日礼物给你啊。”
“你肯去参加就是最好的礼物了。”他转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她被看得心发慌，但嘴里却说：“你说的可真肉麻啊！我受不了了。”
他轻轻一笑，不再说话。
车很快就开到了银座。夜色中，银座大大的霓虹灯闪烁，门口几个衣着清凉的前台小姐排成两列，九十度大鞠躬，齐声道：“欢迎光临！”
走进大堂，里面金碧辉煌、流彩烁金。不愧是市区有名的娱乐场所，四星级的。
在肖云祁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一个包厢。一打开门，里面就沸腾起来。
“云祁，终于将佳人请过来了？”
“让我们好好观赏一下，是怎样的女孩才能套牢你？”
“云祁，第一次啊！”
“…… ……”
包厢里的七八个人七嘴八舌地起哄。肖云祁既不说承认，也不反对，只是浅浅地笑着。花翎被看得面都红了，但也不好出言澄清，在他生日时拂他的面子，只能沉默不语。
肖云祁让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介绍道：“这是花翎，这些是我的哥们和他们的女朋友们。这是书言，这是敏宇……”他一一为她介绍房内的人，花翎只是小鸡啄米一般不停地点头和他们打招呼，实际上谁也没分清，她也没想认清谁，反正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会再见到他们。
“云祁，你的女朋友可真可爱，好像日本小媳妇似地，一直鞠躬点头，好有贤妻良母的温柔啊。”
花翎瀑布汗：温柔也能用来形容自己？
肖云祁哈哈一笑，说：“喝酒！唱歌！今天一定要开心，玩个痛快！”
众人喝了一会儿酒，开始唱歌，他们为肖云祁和花翎点了《选择》，要求情歌对唱。花翎在这帮陌生人面前不敢露出真面目，推辞不过，就唱了这首。肖云祁凝视着她，仿佛她就是天地间最可宝贝的东西，对她唱着“我一定会陪你到海枯到石烂\就算回到从前\这仍是我唯一决定\我选择了你……”，她吓得不轻：他未免太入戏了吧？今晚的他真的不太不正常。
终于挨完一首歌，花翎是打死也不肯再唱歌。于是，就和他们玩“大话精”，但她人太老实，最后总被人揭爆，成为被罚酒的人。她被灌了两杯啤酒，面对着第三杯满满的啤酒，她真没有勇气喝下去。明天一早还要上课，喝醉了怎么办？
“我来代她喝！”肖云祁抄起桌上那杯啤酒，“咕嘟咕嘟”地一口气灌了下去。其他人大声拍掌叫好。
“云祁心疼女朋友了！”有人取笑。
花翎借口去洗手间，摆脱了下一局的“大话精”。从洗手间出来，就发现肖云祁靠在对面墙上等着她。
“没有什么不舒服吧？”低头看着她，过道里的灯光昏暗不定，她看不清此时他的表情，但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担忧。
“没有。倒是你，不要再喝了，你不是要开车吗？醉了怎么办？”
“嗯，我知道了。进去吧。”
他们进去后，花翎看他们玩了一会儿，看见时间已经十点多了，便和肖云祁说明天上课，要早点走了。他一听就说，切了蛋糕就送她回去。
蛋糕送来了，在吹蜡烛之前，肖云祁居然还一本正经地许了个愿。看他那副虔诚的样子，花翎心里不由得发笑。
吃完蛋糕，肖云祁便起身先送她回学校。花翎不愿他将车开到自己宿舍楼下，以免同事看见说闲话，他便将车停在路边，然后陪她一起慢慢地走回宿舍。
“很对不起，你今天生日，我也没有生日礼物送给你，我过几天补送给你好吗？”花翎说。
“你真的想送我生日礼物吗？”他明亮的眼睛在路灯下闪耀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当然。你以为我是那么吝啬的人吗？”
“你对金钱不吝啬，但有些方面却吝啬得可怕。”
“啊？”他今晚真是古怪，现在连他的话，她也听不懂了。
“你不是想送我生日礼物吗？”他站在宿舍围墙的一棵树的树影底下，对她招手，“那到我身边来。”
“啊？”她奇怪地看着他，“干什么啊？”
“到我身边来。”他重复道。树影里，他的身影有些模糊，但给人感觉好孤单。
花翎慢慢走到他跟前。
“你醉了吗？”
“唔。”他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又说，“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