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他拉过被子，将两个人都盖好，左手寻找到她的右手，轻轻地握着。又用另一只手按灭了房间的灯，两人并排平躺在床上，一同凝望着黑暗的房间。
“我调了七点钟的闹钟，你要不要更早一些？”她问。
“不用，七点也行。”
过了半个钟，他突然问：“你还没有睡着吗？”
“没有。”她停了一下，“我平躺着无法入睡。”
“傻瓜。”他拉着她另一只手，让她面朝自己侧躺着。又试图将手臂给她枕头，她连忙拒绝：“不要，等会儿你的手会麻掉的。”
她侧躺着，想要靠他的身体更近，但被两人握着的手挡住了。
“如果床有个洞给我们放手就好了。”
他愣了一下，才知道她的意思，不由得爱怜地说：“小傻瓜。”然后侧转身，叫她背对自己侧转，然后他从背后身体紧贴住她，手轻轻地环抱住她的腰。
花翎感觉他体温要比自己高，但感觉十分安心舒适，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早晨闹钟响，身边已经没有人了。起身一看，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遒劲的字迹写着：“我先回去上班了，看你睡得香，没叫醒你。”
自从这次以后，他再也没有在她宿舍留宿。
她曾想过，为什么自己在紧急关头叫停。最后的结论是，她实在没有信心留住像他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获得他的垂青，已经是一种奢侈了。她并没有和他长相厮守的奢望。哪一天他厌了，提出分手，也就散了，她不会勉强。只是她希望这一天不要那么快到来。但如果两人突破了最后防线，那么这个过程无疑会加快。
所以，她也从不在他的房子里过夜。他在南区的房子是一套贵族式的公寓，小区管理是香港的物业公司，环境非常好。是他回国后才买的，装修走简约风格，但在楼价不断飚高的情况下，看来空旷的房间，别有一种低调的豪华。
这日，她在他书房里上网。因为她的缘故，他书房里放了两台电脑。经常是他在忙他的公务，她就用另一台看小说，互不干扰。到用餐时间，她就出去做一顿简单的饭菜。她厨艺虽说不上高超，但几个家常菜味道做得还不错。
她看完一部小说，起身活动了一下肩颈。用电脑看小说，就是辛苦。活动完，视线刚刚落在了书橱里的一本《基督山伯爵》上，记得以前初中时看过这本书，当时还很入迷的，但具体情节已经不记得了。
她抽出那本书，打开一看，却发现书页里夹着一张彩色照片，里面有一个十分美丽的少女，眉目如画，大约十七八岁，穿着一条白色的纱裙，裙角被风轻轻扬起，十分飘逸动人。
这是谁呢？和聂寒非又有什么关系？
客厅里隐约传来聂寒非和人讲电话的声音。
她翻到背面，上面写着一个小小的“琼”字，娟秀字迹。这照片应该是女孩送给他的。
虽然不知道女孩的身份背景，但看她气质高雅，应该不是普通家庭养大的孩子。花翎当然知道，在聂寒非的生活里，有许多优秀的女性，其中不乏才貌兼备、兰心惠质的大家闺秀。论条件自己是很一般的，这并不是妄自菲薄。因而她时常有一种忐忑不安、患得患失的感觉。
与他在一起，犹如飞蛾扑火，但为了那刹那的光芒与温暖，她甘愿燃烧成灰。
她与他，没有将来。现在的日子只是偷来的幸福与快乐。
尽管她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但那天之后她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更加强烈。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有一天，他对她说：“你去考个驾照吧。多个技能也好。”
“好。”她回答。她也不希望总是他晚上开车来找她，然后又很晚开车回去，反正她可以夜间去学校里的那家驾校学车。
这也可以用来做借口，拒绝母亲大人一日紧过一日的相亲令。自从知道她的硕士论文通过，母亲大人已经催了好多次了。
这日，她刚上车开着车在场地里兜了几圈，就接到母亲大人的电话，说已经在她宿舍楼下了。
花翎连忙赶回去。母亲大人上到她宿舍，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从手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来。
“你快看看，这个是个医生，前不久我感冒了，去医院时认识的，人脾气特别好。”
花翎瞄了一眼，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对着镜头微笑着，带着一副椭圆形的金边眼镜，有几分书卷气。
“长相好吧！”母亲大人得意地说，“我听说他还没有女朋友，亲自向他要的照片，他听说你在大学教书，也挺感兴趣的。他今年才27岁，配你刚刚好。这次，你无论如何要去给我和他相亲。时间我都订好了，就是明天中午，在爱琴海西餐厅。地方是他选的，听说是家很有格调的西餐厅，在餐厅里，可以望到海景。”
“好吧！我去就是。”花翎知道母亲大人亲自上门，如果自己不去，她是不会罢休的。
晚上，她给聂寒非打电话，说明天上午有事，去不了他那里了。他也说碰巧他也有事走不开。
第二天，她没有特别装扮，只是穿着牛仔裤和一件长袖的灰色针织衫。准时去到爱琴海西餐厅，那个医生已经在座了。他比照片中看来更年轻，十分儒雅。
他微笑着看她走近：“花小姐，你很准时。”
“不好意思，秦医生，我来的时候有些塞车。”
“你没有错，是我早到了而已。”秦医生应该是个很爱笑的人，他笑起来面颊上两边各有一道笑纹。
他也很有风度，和花翎谈笑言欢。
花翎觉得他对自己的印象也很不错，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和他说，才不至于让彼此难堪。
正踌躇间，突然看见聂寒非从餐厅左侧的座位上起身，笔直朝自己走来，他身后是在电影院见过一面的苏美人，宏盛证劵董事长的千金。她面色十分难看。
花翎吓了一跳，不知如何反应。
他的目光掠过她，和坐在她对面的秦医生。面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但花翎却心虚得心里颤抖。
聂寒非的目标并不是她。他还没有来到她这一桌，就已经转弯朝大门出口方向走去。倒是他身后的苏美人，有点惊讶地看着花翎，说了一句：“花老师？你居然能搭上原泓，还将他给甩掉了，这个世界上的男人眼睛都瞎了吗？”
花翎真是莫名其妙。
“苏小姐，你我并不熟悉，如果连陌生人的事你也要妄加评论，那么难怪你的男人不要你了，长舌妇人人唯恐躲之不及。”
花翎冷冷地反击。看苏美人刚才的口吻，十足似弃妇。
果然，苏美人一听，勃然大怒：“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说着就要发飙。
这时走到门口的聂寒非折返回来，低声喝道：“苏小姐，请你自重。”
苏美人被他一喝，气焰顿消，看着聂寒非，委屈不已地红了眼睛，眼泪顿时如雨落下。一顿足，飞快地跑出了餐厅。
聂寒非看了花翎两人一眼，也迅速离开了。他的面色始终没有大的波动，但花翎却知道他很不悦，因为他的唇线抿得直直的，紧紧的。
突然生出了这样的变故，秦医生的反应是尴尬的。花翎也很不好意思，却也不方便解释什么。两人留了对方的电话号码，就散了。
走到餐厅外，花翎正犹豫，要不要现在给聂寒非电话，一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就在身后响起。
“上车！”聂寒非对她叫道。
她犹犹豫豫地走过去，坐到车里，手紧紧地握着放在膝盖上的手袋。
他一边开动车子，一边说：“今天有事？”音调微微地拔高。
“嗯。”你不是也说有事吗，结果还不是来会美女？但她不敢说出来。
“相亲？”
“嗯。”
“感觉怎样？”
“没怎样。”
“留了各自的电话？”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但越来越叫她心惊。
“嗯。”
“谁帮你介绍的？”
“我妈妈。”
“他是干什么的？”
“医生。”
“好职业啊，你妈妈想必很满意他吧？”
“嗯。”
花翎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现场抓获的罪犯，正被警察审问。但凭什么啊？
“你不是说也有事吗？你的事就是苏美人？”
“这和你没关系。”他目不斜视地回答。
花翎气结，心血翻涌，一时之间却也说不出话来，于是转头看向窗外。
“你这是要去哪里？”
“你家。”
“我家？去我家干什么？”花翎完全弄不懂他的意图。
“去了就知道。”他不再理她，专注开车。
花翎想了想，说：“你最好不要去我家。”
如果他今天踏进她的家门，明天全天下都会知道他和她的关系。
但他不吭声，一路上都沉默着。花翎觉得车内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家住的小区到了。
“是这条路进去吗？”他问。
“你真的要去吗？”她提醒他。
“究竟是不是这一条路？”他不耐烦地说。
“是。”
聂寒非将车开进小区，保安还恭恭敬敬地给他行了一个礼。花翎不由得有些感慨，自己开着一台小绵羊电动车出入时，可从没有保安给自己行礼啊。
聂寒非停好车，下车。看见花翎磨蹭的动作，便一把牵过她的手。
“带路！”
当花翎按响自家的门铃，心跳得厉害。她身边的聂寒非倒是无比镇定，一直牵着她的那只手干燥温暖，没有丝毫的颤抖。
“翎翎！”母亲大人开门，看见是花翎，高兴极了，兴奋地说，“怎么样？那个医生很不错吧？”
花翎进门，花母接着看到了女儿身后还有一个男人，一个长相十分出色的男人，他的手还和女儿的手紧紧地牵着。
花母目瞪口呆。
“阿姨您好，我是聂寒非。”
“你……好……”花母呐呐不能成言，顿了好一会儿，她才转头朝屋内叫道，“老头子，快来，翎翎回来了。”
正在看电视的花父听到妻子异常的声音，也连忙起身来看。
“叔叔，你好，”聂寒非恭敬地说道，“今天我冒昧地前来，连礼物都没有准备一份，希望你们见谅。”
花父、花母在短暂的惊愕后，连忙让聂寒非坐下来。花母则借口叫花翎去厨房帮忙，将她捉到一边询问。
“这个人该不是在和你交往吧？”
“是。”
“他是干什么的？——长得俊成那样，该不是月薪两万块的那种吧？——不过看气质不像啊。”花母忧郁地说。
花翎想了一下，才明白母亲大人说的是那种牛皮广告“高薪聘请酒店公关，月薪两万以上”。不由得一头黑线。
“老妈啊，你说什么啊？他自己开公司的。”花翎啼笑皆非，如果让聂寒非知道老妈的推测，他的脸不知道要黑多久。
花母狐疑地望了望她，然后说：“你该不是有了吧？”
花翎顿时面皮通红，叫道：“妈啊！我们都没有……”
花母拿出珍藏的普洱茶，泡好，叫花翎端出去。
客厅里，花父和聂寒非交谈甚欢，一向没有笑容的聂寒非居然带带着点浅浅的笑。
“小聂，我们翎翎做事就是有些毛毛躁躁的，你平时多担待。”
花翎一出来就听到老爸这句，敢情刚才一直在交流她的糗事？还叫上“小聂”了？
聂寒非似笑非笑地看了花翎一眼：“没事，她就是有点冲动，也没什么大事。”
花母递给他一杯茶，他连忙起身双手接过：“谢谢阿姨。”
“别客气，坐着就好，喝点普洱茶，这个养胃，你们年轻人经常忙着打拼，也要注意身体。”
“多谢阿姨关心。”
“谢什么，不过是一句话。”花母目光灼灼地看着聂寒非，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她转头对花翎说：“你平时要多关心一下小聂，可别让他忙于工作，连饭都忘了吃了。”
“哦……”花翎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