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某处狭小的屋内,十岁出头的女孩尽力的想挽好辫子,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总会是一高一低,不耐烦的小脸蛋差点憋出了一串眼泪。
生气的扯下辫子上的黄色皮筋,却又蹲下身子拿起皮筋小心翼翼拍了拍灰尘,今天是她的生日,这可是哥哥送她的礼物。
她只能使劲攥着褴褛的衣角,气着自己这么没用。
“桃桃!怎么了?”
屋外的男孩听到动静,端着水盆走进来,看着蹲着地上对着那泛黄的镜子流眼泪的女孩,赶紧放下手里的水盆在她身边蹲下。
桃桃泪眼汪汪抬头看着男孩,指了指被自己拉松的头发,喉咙只能发出啊呃的声音。
男孩会意,露出一抹笑,抬手摸了摸女孩的头,“桃桃想扎头发吗,哥哥帮你弄。”
桃桃委屈的点点头。
他起身轻手端过一旁屋里唯一一把不怎么牢实的木凳,拍了拍凳子,“桃桃坐,哥哥给你扎头发。”
桃桃破涕为笑一脸开心的看着男孩,坐上凳子,男孩接过女孩手上的皮筋,轻手顺着桃桃的头发,没经过保养的头发,有些干枯,分叉严重,还出现了不少白发,替桃桃扎好头发,蹲在她身前。
“桃桃吖,明天哥哥就要被送去大城市读书了,你在家要跟奶奶好好的昂,还有呀,要是奶奶不在家没人做饭的话就去隔壁王爷爷家...”
男孩透过她那清澈的眸子,能瞧出不舍,两脏兮兮的小手抓着男孩衣衫,发出哽咽的声音。
啊呃呜...
桃桃不希望男孩走。
男孩轻手拍拍桃桃的手背,替她擦了擦脸颊旁沾上的泥灰,“哥哥是要去大城市,去找能治好桃桃的方法呀,桃桃放心吧,哥哥会想你的。”
桃桃知道,自己不可能让哥哥留下来,便抬手抹了抹眼角,点了点头。
晚间,简单吃过晚饭,桃桃,哥哥与奶奶三人挤在一张大土炕上,桃桃睡在角落里,蜷缩的身子,屋内只有奶奶的鼾声。
突然间,那唯一一盏的蜡烛也熄了,那是家里最后一根蜡烛了,桃桃不敢睁开眼,身体也不由衷的发抖,心底泛起的恐惧让她害怕。
哥哥在蜡烛熄了的时候便醒了,轻身翻过,熟练的轻手拍着桃桃的后背,果真有效果,桃桃开始冷静下来,呼吸声由沉重转为舒缓,见此,哥哥闭上了眼睛,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
其实,他与桃桃并不是亲兄妹,不过是某日上山采野菜,在一间破旧屋子里发现了被锁在了里面的她,捡到她时她便一直在发抖,嘴里不知道含糊不清说着什么,回到家时,才发现她像是个哑巴,只不过抓起了之前山上采的桃就啃,这才叫她桃桃。
他曾经想过,或许是村里哪户人家的姑娘,碰巧被锁在了山上,问遍了乡亲都说没有,只好让桃桃待在自己家,去学校的时候他也问过那位这地方唯一一个医生,他说桃桃这是心理疾病,应该可以治。
就冲着这句话他也想把桃桃治好。
他抿嘴笑着看了看面前熟睡到女孩,相处这段时间,她也在努力学说话,一个挺可爱的女孩子的,就是不爱跟人交流,总喜欢一个人蹲在门边,玩着脚下的蚂蚁。
凌乱的小辫搭在肩上的,哥哥听着细细的呼吸声从身旁传来,这才起身替她攒好被子,反身睡了去。
夜深了,山间的风异常的凉,林间除了树叶摩擦的瑟瑟声,还有乡村独有的蝉鸣,伴着那天空颗颗可见的星星。野兔们睡了,溪涧的小鱼儿也睡了,哥哥身旁的桃桃也入了梦乡。
翌日,桃桃醒时已然是午时,奶奶已经做好了饭菜,从门外端进来,与往日不一样的是,多了肉的香味,却又不见了哥哥的身影。
奶奶见着桃桃东张西望,便明了,她是在找哥哥了。
奶奶放下手中的事,满是褶皱与油渍的手,在抹布上蹭了蹭,走到桃桃身边坐下,和蔼的拍了拍桃桃的头,指了指桌上的饭菜。
“桃桃看,那是哥哥给你留下的肉,哥哥说啊,以后要是桃桃有空,就去村口看看吧,说不定哥哥就回来了。”奶奶苍老的声音在桃桃耳边响起。
“昂...昂呃。”桃桃没想到哥哥走的这样快,最后一面都不想让她见着。
被奶奶拉到饭桌前,只好礼貌的扒了几口饭,并不是说饭菜不好,只不过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山间小路,刚下过雨,泥泞不堪的路上,哥哥所坐的车与一辆黑色五菱擦身而过,车里哥哥正抱着干粮啃着,这一趟出了山,也不知道再什么时候回来了。
从来不哭的他也默默地流了泪。
或许他并不知道,刚刚与他路过的那辆车便是桃桃的噩梦。
五菱车内。
“大哥,你真的要把那个柳家的小家伙送回去吗?”前排小伙抱着麻布袋转头向后排在掐烟的人说。
坐后排是个光头的人,他挑挑眉,扯动了眼角的疤,抬手抹了抹脖后的纹身,轻佻的说:“送就送回去,反正老柳那家伙昨天已经把欠条还完了,何必挑上一条命。”
坑洼的路使车里的人有些颠簸。
“这老柳也是神人,自家姑娘丢了大半月,还能怎么淡定。”小伙哈批笑着。
光头哥指尖自如的敲了敲怀里的玻璃水瓶,“这人嘛,在意的事总有有轻有重。”
“是是是。”
接近下午两点,雨已经停了,桃桃套上自己唯一一双的凉鞋,踏着水洼走向村口,太阳有些炙热,女孩躲在村口那棵大杨树下,不少男孩已经放学归来,而都在村口堆着泥巴玩。
其中有个叫壮壮的小孩是桃桃认识的,也就在前不久来奶奶家接过盐,桃桃也就在门边偷偷看着他。
忽然,那辆与哥哥擦身而过的车驶进村里,那位攥着麻袋的小伙下车环视着,桃桃瞧见,绕过树就想跑,却听着那人喊着,“在那!”
桃桃没跑几步就被抓住了衣领,丢入了车里,喉咙里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透过窗户,只能看见壮壮拉着奶奶在车后拿着木棍丢着,却被车越甩越远。
桃桃转过头,看着凶凶的光头哥盯着自己,他说:“这小妞,怎么不喊?”
女孩在角落蜷着身子,摇了摇头,她很害怕,她认识他们,当初把自己绑来的的那群人,把自己一个人丢在那黑漆漆的地方的那群人,也是让自己说不了话的那群人。
她恨他们,不喜欢他们。
她迷迷糊糊的想跑,想逃离,她不知道又要被送到哪去...
她突然感到身体抽搐,醒时冷汗已经浸湿后背,秀发已经黏在额间,她环了环四周,呼,还熟悉的床,桌上放的还是那个十岁出头的自己照片,不一样的是,如今她已然20,每日被噩梦缠身已是习惯。
她也睡不着了,下床替自己倒了杯牛奶盘坐在落地窗前,望着这座城已经熄的差不多的灯光,她记起来了,她叫柳晔,而那天是她与哥哥的最后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