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邻御道的林城是一座繁华的大都市,仅次于昆仑大陆的中心——君都城。高耸入云的会堂位于城市的正中心,从这里辐射开六条笔直宽阔的道路。会堂的东北面,隔街相望的是一片庞大的建筑群,从外面都能看见一座座红墙金顶的房屋延伸了整整两条街区,这便是北林王的王府。
林城享受着安静河水的滋润,气温比狱法城稍微暖和一些,这里刚刚初夏的时节,今天的阳光使林城像烤炉一般。北林王府里却是清凉一片,每位主子的房间都放置着降暑神器——冬季开挖并保存完好的冰块。数九寒冬时,安静河的河面结冰,厚度达好几尺,这个时候,各大诸侯国的王公贵族派遣队伍在河面上采冰,他们的王府里有专门的地窖储存这些冰块,北林王府也不例外,为的就是来年夏天用于屋内降温和主子们吃各种冷饮。
二世子林茂的房间是与众不同的冷气,那并不是由冰块散发出的冰冷的寒气,这种冷气比较温和,沁人心脾的冰凉感觉不会使人感觉到任何的不舒服。从立春以来,林茂便浑身燥热,时常鼻衄不止,有几次因为出血过多还晕倒在地。林松遍访了林城各大名医,都说二世子害的是血热症,需要用大凉的药材方可治愈,可名医们的方子都用尽了,林茂的病症没有一丝的好转,林松只好将镇宅的宝物——晶鹏石搬到林茂的房间,此物出产自晶鹏岛,世间罕有,乃是剧寒之物,使林茂能暂时舒服一些。
前几日,身在君都的林松偶遇一位自称“神医”的人,号称能治得了林茂的病症,于是派人将其护送至林城的王府。神医五十来岁,稀疏的黑胡须在胸前飘荡,他的头顶绾个发髻,自称在丹凤岛修炼,法名“连山”。连山双目紧闭,双手分别搭在林茂的两只手腕上,嘴唇微动,不久他的脸色开始变得赤红,而后深红,到最后竟然已经发紫。站在一旁的林莫紧张至极,他担心君都的神医不但治不了弟弟的病,自己也受到伤害了。
果然,连山号脉后连连叹息,他待脸色恢复到了正常才说道:“世子害的是极罕见的血热症,一般大夫的方子恐怕没什么效果。”他的说辞和林城那些大夫没什么两样,林莫已经料到这样的结果,他看着病榻上痛苦的弟弟,急切地问道:“那么神医可有办法?”他的语气已经没有那么恳切,或许他也是开几副大凉泻火的药而已。
连山想了一想,说道:“小人也是看在北林王的份儿上,不然这味药我是无论如何不肯说出。”
林莫听了心中一喜,这么说弟弟是有救了。他仔细听连山的药方:“其实只有一味药啦,那就是银鹿茸。”
林莫思忖半天,疑惑地问道:“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味药啊。”
连山捻着胡须,笑着说道:“莫不说小林王,就是林王恐怕也没有听说过。银鹿是一种只生活在安静森林的动物,它全身皆为银色,连鹿茸也是。由于它显眼的外表,因此这东西生性谨慎,没有人能捉得到。况且,它只生活在安静森林,那可是只有进没有出的地方啊。”
安静森林正如连山所说,凡有意或无意闯入森林的,没有听说能出来的,就连尸体也找不到,最著名的就属四百年前,鹰王和遁入安静森林的先民的那场战争了,鹰王的十万大军,只有一千多没进森林的兵丁活了下来,其余的战士都杳无音讯,消失在了茫茫森林。后来有传说,森林里的先民已经成了妖魔,他们具有恐怖的法术,能幻化成各种野兽,也能将活生生的人顷刻间灰飞烟灭。
林茂半睁着眼,听连山这么说,少气无力地说道:“大哥,安静森林去不得!”气血的亏虚使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丫鬟赶紧端来一碗参汤喂他喝了下去。
不过是传说而已,林莫想到这里,目光坚定,他问连山道:“银鹿茸果真能救得了我弟弟?”
连山说道:“银鹿乃上古神兽,仅在夜间活动,采月光精华,一生只喝祝福山的融雪之水,体内蕴含一种极寒的力量,如果这味药不起作用,二世子只能去晶鹏岛待着,今生不得返回大陆。”
林莫再要说些什么,一名兵丁来报,说有密信呈交。林莫说道:“拿到这里来,我就在这儿看。”
兵丁有些犹豫,林莫斥道:“没听见么!”
连山见小林王有公事要办,说道:“那就不打扰二位世子了,小人会在林城居住一段时间,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世子可以派人去杏林巷找我。”他留下几颗蓝色的药丸便即离去。
兵丁手里只有一个手指长的竹筒,竹筒上用毛笔写着“林王”二字,竹筒两端以掺了红色的蜂蜡密封,表示绝密紧急信函,兵丁说道:“密信是呈给林王的,可林王现下还在君都,送过去恐怕误了大事。”
林莫赶紧拆开竹筒,取出里面的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林王亲启,陆维风叛变,引蛮子入城,并劫持林将军回北齐。落款是杨沐青,林茂看见哥哥满脸愁容,问道:“哥,信上写了什么?”
林莫赶紧说道:“没什么,都是小事。”
林茂当然不信,他强忍着坐起,说道:“哥,你是怕我担心。”若不是刚才的参汤支撑,他那里能坐起。
林莫坐在他的床头,说道:“狱法城出事了,陆维风叛变,劫走了林雄,城池落在了蛮子手中。”
一股热浪涌上林茂的喉头,可他已没什么血可喷,干呕了一阵,林莫赶紧扶他躺下,丫鬟又喂了几口参汤,林莫说道:“这事我自然会处理,你不要着急。”
林茂难过地躺在床上,吃力地说道:“我要不是这个样子,一定领兵去狱法城,和蛮子……蛮子……决……”他的胸脯剧烈地起伏,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慷慨激昂,只能断断续续地蹦出几个字来。之后便紧闭双眼,他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林莫心急如焚,当务之急还是去安静森林给弟弟寻找银鹿茸,至于狱法城,有二叔林桦和三叔林枫,他赶紧写了几份纸条给两位亲王,安排他们守好自家城池,伺机夺回狱法城,封好蜂蜡后林莫命兵丁送了出去。之后,他嘱咐了伺候林茂的丫鬟几句,便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宅院。
小彤和小翠是林莫身边的丫鬟,今年只有十七八岁,出落得亭亭玉立,她们见主子火急火燎地回来,便问道:“小林王什么事这么着急?”
林莫说道:“快收拾东西,咱们要出趟远门。”
小彤说道:“王爷临走时交代过,您要在林城主持大局。”小翠在一旁点头附和。
林莫说道:“我有重要事去办,关系北林国的将来,算不算大局?”
小彤想了想说道:“那您得告诉我们什么事。”
林莫担心说出安静森林,姐妹两人会害怕,于是避重就轻,说道:“弟弟救命需要一味珍贵的药材,咱们去取如何?”
小彤说道:“那得看去哪儿,离林城是远还是近,有没有危险……”没有什么是能瞒得过机敏的小彤的。
林莫知道她又要开始唠叨了,打断说道:“你们跟着我便是了。”
小翠低声说道:“可是王爷和夫人都去了君都,万一……万一……”
小彤接道:“万一王爷知道您私自出了林城,我们可要遭殃了。”小翠正是这个意思,频频点头。
林莫笑道:“如果父王知道你们跟着我救了弟弟的命,说不定还重重赏你们呢。”
两姐妹赶紧摆手说道:“我们不指望王爷的赏赐,但愿你们兄弟平安。”
这时候林莫已经换上了一件软甲,这甲是林家的传家之宝,能够刀枪不入,外面再穿一件普通的短衣长裤,然后拿出一摞银币放在桌上,提起他的宝剑说道:“还不快去准备?”
两姐妹无奈,只好收拾起换洗的衣服,收好了银币,小彤将长鞭系在腰间,小翠则检查了飞刀,一一插进牛皮腰带上。三人皆是素人打扮,即使走在林城的大街上,也没有人会认为他们是从大户人家走出来的,临出城时,林莫特意交待说道:“以后你们就称我为‘莫公子’,免得引来麻烦。”
姐妹俩应了,三人出林城东门,朝着安静森林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