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发生何事?为何停滞不前?”华盖中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启禀陛下,应是些许宵小,王将军已经前去处理。”赵高躬身回道。
华盖之中,再无声响,赵高望着车队前方,眼神中透着阴狠。
王离汗流浃背略显狼狈、打马而来,在离华盖三丈出,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启奏陛下,前方有一男子自称是道家弟子,想要献荆州鼎与陛下。”声音却带着些许惊恐。
“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术士想要哄骗陛下?禹鼎一直安置在咸阳城中,王大人又不是不知道,何必拿这点儿小事儿来劳烦陛下。”赵高笑眯眯道,话里却夹着针。
王离才懒得搭理一个五肢不全的阉人,静静跪在地上,等待回复。
赵高气的火冒三丈,一对小眼睛闪着凌然杀意,死死的将怒火压抑在心底,他刚被复职没多久,若是因些许小事被始皇不喜,反而得不偿失。
“为何惊恐?”华盖中传来声音道。
“禀...禀陛下,此人能将青铜鼎凭空消失又莫名显现,臣...臣,不知所措。”王离声音颤抖,双膝跪地,脑袋紧紧爬在地上。
“大胆,王将军竟敢蛊惑陛下,你可知罪?”赵高瞪着眼珠子,心头莫名一喜,王离你死定了。
“臣...臣与数十位护卫亲眼所见,不敢隐瞒陛下。”王离诚惶诚恐道。
过了许久,一阵威严的声音透过华盖徐徐而来。
“李相可在?”
“臣在。”一高瘦老者拱手道。
“去看看荆州鼎的真伪。”
“诺。”
“王将军?”
“臣在。”
“上来。”
“诺。”
齐诚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冲着四周微微一笑,护卫仿佛是看到一头张大嘴的凶恶猛兽,紧紧握住手里长戈,紧张的盯着他。
一位老者头戴高山冠,身穿黑色袍服,腰佩玉绶,鼻梁挺拔,嘴唇微薄,星眉剑目,透着威严,缓缓走到护卫跟前停住了脚步,瞥了齐诚一眼,又把目光转移到荆州鼎上。
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始终保持着一丈范围。
“荆州鼎?”
“正是,敢问长者名讳?”齐诚拱手道。
男子避而不答道:“这荆州鼎你是怎么得到的?”
齐诚抬头仰望天空,只觉得今天天上的白云,格外的。
嗯?
白。
老者并未生气,笑着答道:“老夫,李斯。”
齐诚一惊,仔细打量着几眼,他就是李斯,那个临死前对儿子说,‘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的李斯?
大秦帝国的当朝宰相,最后却落到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可悲,可叹。
齐诚眼中带着惋惜,恭敬道:“小子齐诚,字子悟,见过李公。”
齐诚的眼神盯着李斯浑身不自在,眉头一皱道:“道家弟子不尊礼法,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额?
齐诚亦是皱着眉头道:“李公,何出此言?”
李斯不语,接着问道:“你从何处得来荆州鼎?”
“无论小子从何处得来,今日只想献于陛下,李公何必刨根问底?”
李斯有些恼怒,以他今日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还未曾有人敢无视当朝宰相的问话?正想叫士兵擒下这个狂徒。眼见余光瞥见某物,顿时惊讶的叫出声道:“鬼谷门徒?”
顺着李斯的目光,齐诚拿起系在腰间的玉佩,一个大大的‘鬼’字印在其上。
“李公,认识这玉佩?”
“老夫尚未老眼昏发,武信君张仪,武安君白起、左庶长商君都曾留有笔录,见‘鬼’字玉佩,如见鬼谷之主,老夫看你年纪轻轻,竟成了鬼谷一派之主,当真了不得。
不过,眼看着天下太平,怎么?尔等鬼谷门徒又不甘寂寞,妄想蛊惑圣上乎?”李斯眼中慑人的光道。
齐诚总算是知道,当初师弟尹喜为何要让他,把鬼谷师兄赠送的玉佩系在身上了?可惜,自己一消失就是个几百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鬼谷门徒在?也枉费了师弟的一片苦心。
齐诚摩擦着手里玉佩道:“李公说笑了,今日只想将荆州鼎献于陛下,如此赤诚之心,怎么所有人都觉得我有歹意呢?”
“你鬼谷一派超然世外,门下弟子凡出山者,虽为人杰亦搅动天下不宁,如今天下已定,由不得你们肆意妄为,看在商君为我大秦立下万世根基的份上,饶你一命,速退。”
齐诚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笑什么?”李斯冷声道。
“我笑李公浅薄。”齐诚收起笑容道,“我鬼谷弟子,苏秦、张仪、商鞅、李牧、孙膑、庞涓、白起,可曾有一位对不起他们的国君?终其一生为国尽忠、为君尽忠,何来的搅动天下不宁?”
李斯一时语塞,恰逢这时,王离策马奔来高声叫道:“陛下,宣道家子齐诚觐见。”
李斯听闻,冷哼一声,强忍着怒意,拂袖而去。
“齐君子,陛下有请,跟我来吧。”王离恭敬道。
“有劳。”齐诚拱手道。
“来人,将荆州鼎抬至后方。”
“诺。”
几十个膀大腰粗的兵卒,用尽吃奶的力气,将荆州鼎抬起,往队伍后方走去。
“请吧,齐君子。”王离邀请道。
一路上,迎着各种诧异目光,齐诚始终面带微笑,点头示意。
来到御驾一旁。
“陛下,道家子齐诚带到。”王离单膝跪地行礼道。
齐诚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华盖,恍若刘姥姥进大观园,一切都觉得新鲜。
“大胆,面见陛下天颜,为何不跪?”旁边一面白无须,声音尖锐的男子道。
观其相、听其音,准是个阉人,能在御驾面前插话,地位肯定不低,不知道是不是千古第一大阉人--赵高。
思绪百转不过一瞬,齐诚拱手道:“乡野之人,不懂礼数,忘陛下见谅。”
“你究竟是道家子还是鬼谷子?”华盖中传来声音道。
李斯这么大岁数,腿脚挺利索,这嘴皮子更利索,这才多久,秦始皇就知道了?
“回禀陛下。”齐诚微笑道,“我乃道家子,鬼谷子为我师兄,张仪、白起、商鞅皆为我师侄。”
“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