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那一句“小师太”,是真的捋了厉妈的虎须,她发动起娘家的三个姐姐一个嫂子,五个人聚在厉甜舅舅家,合起伙来操心厉甜的终生大事。
饭桌上面好谈事,几个人把周围的认识的男孩扒拉了个遍,列出四个人选,分别是施启贤,厉甜舅妈娘家的侄子,二姨夫同事的儿子,三姨夫家的远亲。
厉甜舅妈叹了口气说:“可惜近亲不能结婚,不然还有别人家什么事,我家靳然就行,他和甜甜一起长大,多好的一对。”
二姨接话说:“小然从小就让着甜甜,不过说这个没用了,你还是想想实际的吧。”
厉妈还是比较偏向施启贤,决定先让嫂子探探施家的口风,如果人家愿意,就可以考虑让两个孩子正式见个面,在医院的见面已经被厉妈忽略不计了,如果人家大人不愿意就不见,女孩子嫁人,不光要看男孩子,还要看他的家人。
结婚生孩子过日子,甜甜能找个公婆和善的喜欢她的,婚后的日子才能好过,否则要多吃许多苦。
像厉妈就是和厉爸自由恋爱,当时陈家的上上下下都不同意厉妈下嫁。
因为厉爸太穷,是个八岁就没了爹妈的孤儿,虽然有哥哥姐姐,可都各有各家,顾不上厉爸,厉爸和厉甜三伯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厉妈的一意孤行,惹怒了厉甜的外婆,厉妈出门的时候算是和娘家翻脸了。
其实当时按厉爸的条件,想插门找个媳妇儿都难,不怪厉甜外婆不愿意,可偏偏厉妈相中了。
想想刚嫁过来的时候,厉妈都掉眼泪,厉家家徒四壁只能算是有瓦遮头,下雨的时候是屋外大下屋里小下,米缸里没有隔夜的粮,厉甜刚出生的那几年最难,最穷的时候,夫妻两人饿着肚子。
厉爸向来要强,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看着跟着自己委屈的妻儿,难过的抱着厉妈哭。
好在厉甜的几个姨妈心疼妹妹,经常给厉甜买衣服,厉甜家里的第一台电视,就是二姨送的,厉甜舅舅也时常背着厉甜外公外婆,给妹妹塞钱。
终于,在厉甜五岁时,厉甜外婆来送娃娃节,陈家女孩子少,外婆看见因为营养跟不上而瘦瘦小小的厉甜时,抱着厉妈大哭了一场,母女俩人才和好如初。
后来外婆就把厉甜接去陈家,好让厉妈出去工作,厉家的生活才渐渐有起色,直到厉甜七岁上小学才送回厉家长住的。
凭心说让厉妈再选一回,她可能还会选厉爸,可她自己受过的苦,是舍不得女儿受的。
所以她想找个样样齐全的,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安稳一生,这是父母心,惟愿儿女好。
厉甜舅母揽了这件事,说晚上就去问,明天就能有准信。
厉妈还是担心人家挑自己女儿的学历,心里忐忑,还是二姨打着包票安慰她,一定给厉甜找个合心的,她才放心些。
如果厉妈能知道,有一个人从高中时就暗戳戳打自家女儿的主意,她就不会这样担心了。
果然,厉甜舅妈一问,施家妈妈就来了精神,一听是厉甜,两夫妻相视一笑,施家妈妈笑着说:“小姑娘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宜宁和小贤的姑姑自小就好,他们夫妻的人品我是信的过的,梅子你就听我安排,争取这周就让他们见面。”
厉甜舅妈想着厉妈的顾虑,又对施家妈妈说:“有件事,我要丑话说前头,我们甜甜学历低,你们要是介意要提前说,不能走了九十九步,差一哆嗦的时候才来嫌弃。”
“你放心吧,那小姑娘孝顺又本分还能干,自己开的菜馆当老板,钱也不少挣,哪里不如人了?这叫英雄不问出处。”
这话说的入心,厉甜舅妈见他们是真心,也为厉甜高兴,希望自家姑娘这回就能看中,然后一直顺顺利利的直到出嫁。
施启贤今天值夜班没回施家,不过他只有周末才回去,平时都是自己租的房子里,离医院近。
今晚他接到两通电话,一通是靳然的,一通是他妈妈打来的,从电话里就能想到他妈兴奋的表情。
“儿子啊!你的机会来了,这回可抓住了,妈等着抱孙子,你都多大了?你可加油啊!定了周六见面,去合记吃粤菜。不过你可答应妈妈,这回如果不行,你就放弃吧。”
“相亲就不用了,我们刚见过,再安排相亲,显的太刻意了,我,要自己追。”
施启贤语速极慢,像个沉稳的猎手,慢条斯理的说着他的捕猎计划,想到靳然说的那些话,他忍不住嘴角上扬。
这小丫头可真倔呢,栽了一个跟头不算,还非得弄清楚为什栽的跟头才死心。
总算现在有机会了,这次他不会再迟一步。
施妈妈却不愿意,儿子从小到大在学业上都没让她操心,只有感情问题,二十八岁的人了,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她甚至怀疑过自家儿子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因为和他来往最密切的就是陈家的小儿子靳然。
回回靳然一回家,启贤就跑人家去了,为了这个,施妈妈又愁又气,差点病倒。
还是施爸看不过去,找儿子摊牌,没想到他是惦记人家的妹妹,二老这才放心,心想有目标总比没目标好,只要是女孩,他喜欢谁都行。
好不容易这事有眉目,施妈妈当然想儿子早点成功了,她皱着眉头数落施启贤。
“哪有你这样喜欢女孩子的,从前你不让我插手,可这回是甜甜舅妈来问的我,你还不让我管呐,靠你?你几年都不和人家姑娘说一句话,我估计人家女孩子都不认得你了,靠你自己,四十岁也未必能追上人家,你爸可比你强多了,不知道是这是随谁……”
施启贤举着手机里自己的耳朵远了点,笑着听他妈妈的唠叨,等到施妈妈说的差不多了,才把手机放回耳边说:“妈,我爸当年参军,一走好几年,您不是也等着么?而且那会儿我爸也没对你表明心意啊?谁生的像谁,我看我这可是全随了您。”
施妈妈冷不防被儿子说出当年的“英雄事迹”,错愕之余,狠狠挖了坐在一边喝茶施爸爸一眼,想起自己年轻的莽撞,忍不住笑起来。
“好了,我说不过你,不过妈可比你强,妈一出手,你爸爸就投降了,儿子,那你自己努力吧,妈这会儿,还有事要忙……”
施妈妈忙什么,施启贤当然知道,不过老爸也该受点教训了,总在朋友们面前吹嘘,当年老妈是如何追的他,老妈不要面子吗?
其实他真的不如老妈当年,起码老妈知道老爸对她有那么一点意思。
轮到他了,他就这么不远不近的看着厉甜,靠着从靳然那里知道的小事,一点点关怀着,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真是有病,无声无息的喜欢她这么多年,其实他也试过留意其他女孩儿。
可有些人,看入了眼就看入了心,再然后成了心尖上的肉,拨一拨动一动都疼。
别的人,再怎么好,也只是好罢了。
他认识厉甜,是在十岁的暑假,家里的六月白正当季,香甜多汁,他喜欢摘了放井里用井水湃着,等妈妈下班回来吃,清凉解暑。
彼时他正摘着桃子,突然看见挨着桃树的院墙上,冒出一双小手来,指尖用力抓着围墙上沿,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过一了会儿,他看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爬上了围墙,气喘吁吁的骑坐在围墙上,她有些心虚左右张望着,却因为桃树的树冠过大而没有发现树下的施启贤。
小姑娘看着成熟的桃子眼睛放光,用力嗅了嗅甜蜜的果汁气息,伸手摘了一个下来,先把桃子揉了揉,然后一个手托着桃子,另一只手用大拇指和食指,小心的揭开桃子最顶端的皮,等她揭开一个小口子,就把嘴巴凑上去吸桃汁,那桃子都熟透了又被揉过,满满一包的汁水都被她吸进去了。
小姑娘显然对香甜的桃子很满意,她舔舔了嘴唇,笑眯眯的在树间寻摸着,好找个更大更甜的桃子。
这回可没有这么幸运了,小姑娘因为找的太仔细,目光一寸寸扫过桃枝,终于,她看到了在树下静静看着她一举一动的施启贤。
做贼心虚又加上年纪太小,小姑娘唬了一跳重心不稳,直直往树下掉,他扔了手里的篮子,想要接住她,可他预估错了方位没接住,眼睁睁栽倒在他一步之遥。
小姑娘“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他急的不行,不敢碰她,害怕她里跌断了,可他家里这会儿没人,只能声音不稳的询问小姑娘:“妹妹,你别哭,别哭,我去找人来救你,我爸妈不在家,你是哪家的,我去叫你家大人来抱你去看医生。”
“呜呜……小然,我哥哥是小然,舅舅就是舅舅,不,不知道名字呜呜……”
“陈靳然吗?”
“嗯。”
“我知道了,你别动,骨头伤了是不能乱动的,我认识,你等一下我去叫你舅舅……”
就这样因为偷吃桃子而“负伤”的小姑娘,被她舅舅抱回家去了,他跟在后面,担心她真的断了骨头。
好在她跌在了草地上,她外婆懂一些,老人家这里摸摸,又抬抬她的胳膊说没事,就是伤的皮肉。拿药油擦几天散了瘀血就会好了。
问了同学陈靳然,才知道小姑娘的名字叫甜甜,难怪她那么爱吃甜的。
陈靳然特别宝贝妹妹,追着要揍他,被他爸爸拦住给了一屁股,说他是非不分,明明是他没看住妹妹,让她溜出门淘气,害她摔倒了,反倒怪别人。
可他却一点也不怪陈靳然,自己妹妹受伤了,还是被人吓到了,自然是要帮妹妹出气的。
晚上妈妈下班,自己和妈妈一起采了一篮子桃送到陈家看厉甜,妈妈还让厉甜想吃就来摘。
从那以后自己就多了个妹妹,此后的每一年寒暑假,他,靳然,还有甜甜都玩在一起。
直到他六年级,爸爸工作调动,他只好和妈妈跟着爸爸走,转学到了别的城市,一直到高一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