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在七少的葬礼上，钱雨再次见到了秦未央。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一步一步的走到七少的墓前，停在那里，紧紧的盯着七少的遗像，一动不动。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疲惫的味道。
周围的人群因为秦未央的到来起了骚动。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秦未央设计七少这件事早在半月前七少遇害的时候就已经传开。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因这件事而愤慨。
不管其中有何缘由，这样的对待曾经跟随的人，在道上都是要遭人鄙视的。
如果不是钱雨这些天阻止了手下的兄弟，他们早就已经去秦未央的地方找麻烦了。
可，即使是没有外界的干扰，秦未央过的也是相当的糟糕的吧。
从秦未央那黯淡的眼睛里，钱雨能感受到他的疼痛。
毕竟，他曾经见证了秦未央对七少的所有感情，爱也好，恨也好，终究还是要那个人在不是么，人都没了，还有什么爱的意义，还有什么恨的意义？
秦未央看着眼前照片上笑的诡异的七少，仿佛她留下的都是这样的记忆，这样的笑容。
从第一次见面，到上一次的分别，七少就好像近在眼前。
墓碑上的人眼中还有着一丝狡黠，这，是不是上天在作弄他，跟他开的一个玩笑呢。
秦未央是恨着七少的，真的是恨着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花那么大的力气，设那么久的局，只为了引她入套。
曾经，七少的隐瞒七少的故意耍弄，不仅仅是让秦未央情难堪，最重要的，是她在秦未央的少年心灵上，划了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痕。
不管到哪里，不管做什么，秦未央都不自觉的会想起她，都不自觉的会觉得自己的心在抽疼。
甚至，因为被骗过，他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再去相信一个人，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够去再次付出真心。
七少于他，不再是年少时美好的梦想，已经成了午夜梦回时难以走出的梦靥，碰不碰都在那里，碰不碰都疼。
现在，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是不是一切都可以恢复成以前了？
秦未央连想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天，他这辈子以来第一次倒了下去，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想过七少会采用炸死这一招。
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只是想要找回那一丝一毫的希望。
那时的他甚至是宁愿七少骗了自己，宁愿她耍诈，宁愿她早就逃离的。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爆炸后，车上已经没了完整的尸首，甚至，只有通过DNA鉴定才能分的出来。
而，七少的鉴定，确在里面。
从拿到鉴定书的那一刻，秦未央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当他再次走出的时候，已经是二天后的夜晚。
短短的两天时间，他的全身力量都好像被耗尽一样，甚至，有着一种死气。
而在这期间，车子爆炸的原因也被找到。是七少一直以来的一个仇家所做，原来的他一直都找不到机会，直到这次七少失势，他才有可趁之机。
就在他为自己目的达成庆祝的时候，他迎来了一生的噩梦。
秦未央找到此人的时候，他还在高兴着，笑逐颜开。
那样的笑让秦未央有着亲手将它撕碎的冲动。
就是因为这样一个小人，七少再也没有了，秦未央想到这里，早就麻木的心又是一阵抽疼。
咚的一声，那人被秦未央一拳打飞了出去。
秦未央紧接着转身离开了，留下助理清理这剩下的一切。
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人。
可是，即便是除去了那人，秦未央并没有任何的快意。
除去了又怎样，七少已经不在了，做了再多又有什么用。
秦未央从没有如此刻一样的恨着自己，他恨自己为什么要将七少逼到那个地步，恨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去进行那无谓的报复。
现在好了，他的报复不是达成了么，为什么他却连笑都不能够呢。
秦未央站在七少的墓前，他还是觉得不真实，很不真实。
明明之前还活生生的和他斗着的人，怎么转眼间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了呢。
他突然跪了下去，狠狠的用手砸着地。
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人能够回答秦未央。
秦未央就跪在那里，呜呜的哭出声来。
所有人都呆住，这么大的一个男人，就这样哭的像一个孩子。
人群中，有人的眼眶湿润了。
当最终所有人都散去的时候，秦未央还保持着跪着的姿势在那里。
钱雨走到他的面前，停住。
“秦未央，”
钱雨并没有扶他起来，他并没有那样的资格。
“你还恨么？”
钱雨问得很平静。
自从那天得知七少遇害后，钱雨就一直是这样的反应，不急不缓，仿佛是被一根绳牵着，去做需要做的事，去处理需要处理的人，就好像是钟摆一样，固定的按照原来的轨迹运转着。
他的反应，就好像七少仅仅是出了一趟远门，总是会回来的。
甚至，在处理七少的丧事的时候，他也没有过激的反应。
在别人都敬佩他的镇静的时候，同样的也有人说他冷血，但这一切，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只是静静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如同七少在世一样。
“秦未央，你还恨么？”
得不到回答的钱雨重新问了一遍。
秦未央仍旧没有回答，恨，恨什么，连他自己都觉得曾经的自己是这样的无趣。
“秦未央，”
钱雨久久的等不到答案。
“你后悔吗？”
后悔吗，是后悔吗，胸口那种一直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是后悔吗，秦未央同样的问着自己。
“秦未央，你知道吗，”
钱雨这次没有再重复的问。
“我后悔了……”
钱雨深吸了一口气。
“我后悔当初的时候给你的教训太轻，我后悔没有完全的将你隔离开，我后悔没有阻止你出现在她的面前，我后悔给你机会让你一直跟在她的身边，我后悔放任她那么的信任你！”
“秦未央，我真的后悔了，”
“我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你！”
“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冤枉，是不是觉得自己被七少欺骗很冤枉？”
“是不是觉得自己被七少欺骗了两年很冤枉？”
钱雨极少说出这么多的话。
“欺骗了又怎样，是女人又怎样，难道最初是七少自己招惹你的？难道是她拿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让你喜欢她的？”
秦未央猛的将头抬起。
“怎么？”
“是不是很吃惊我知道她是女人？”
“是女人又怎样，她还是那个她，并没有什么不同，你就因为她是女人而仇恨她，你不觉得这样的你才更可笑么！”
秦未央张了张嘴，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现在好了，秦未央，你满意了？”
“她再也不会出现了，你满意了？”
钱雨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墓园中。
钱雨也走了，只留下秦未央一个人还跪在那里。
他再次看到墓碑上的照片，七少还是在对着他笑。
凤栖爱，他想起七少很久以前说过的那个名字。
“栖爱，”他喃喃的将声音嚼在嘴里。
一阵风吹过，秦未央仿佛感觉到了七少的应答，他猛的将头抬起，可是，周围仍是空无一人。
“栖爱”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你回来好不好，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我知道你还在的，你回来好不好……”
“不管你想怎样，只要你回来，只要你回来就好……”
秦未央反复的说着这么几句话。
当天色慢慢的变暗的时候，秦未央的助理出现在了秦未央的身边。
“BOSS，该下山了。”
他看着这个在他眼里从来都很强大的男人，现在如失了心魂一般的跪在那里，他的心里也很是难过。
秦未央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仍是紧紧的盯着七少的照片。
就在助理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时候，另一个男人出现在了他们的身边。
助理微微的行了个理，然后先行下山了。
“小央”
上来的那个男人开口唤着秦未央。
“觉得生无可恋么？”
“觉得生不如死么？”
秦未央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
“你想跟着她一起去死？”
“去吧，我们都不会拦着你！”
“只是，你连她的仇都没有报，你有脸去见她吗？”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在这唉声叹气，我会去把那些让她死的人全部都下地狱！”
来人用着很平常的口吻说着让秦未央震惊的话。
秦未央将头转向来人，
“什么意思？”
长久没有开口的他，声音嘶哑难听。
“字面上的意思。”
来人并没有被秦未央凶狠的目光所吓到。
“哥！”
秦未央大叫一声。
来人，也就是秦未央的哥哥——梁秦森，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从小就很疼爱的弟弟，什么时候，他已经成长成了这么大的一个人了？
想到自己知道秦未央在运城时的吃惊，梁秦森深深的检讨自己，他真的是很久都没有关心过秦未央了。
而眼前的这个失魂落魄的秦未央，让他更加的心疼。
这还是他曾经那个阳光开朗的弟弟么。
“你觉得依那人那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能够引起那么大的动作？”
梁秦森点到即止。
秦未央这才仔细的考虑起来，确实这件事情很蹊跷。
他再次看了七少一眼，狠狠的磕了一个头，然后毅然的起身。
却因为跪的时间过长，身体不受控制的又要往地上倒。
梁秦森及时的扶住了他。
就这样，秦未央一瘸一瘸的走下了山。
山的另一侧，落下的太阳照得半片天空血红血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