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任葵到伤兵营的是杨锐。蒙恬本打算亲自送她,只是,甫一入城,事务甚多,军中几位老将催他商议守城之事,他只得派杨锐过来。
那是个临时圈起来的营地,因医署尚未规整好,只得临时扎营。
帘子一撩开,就是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和腐肉的臭味。放眼过去,全是伤兵,断胳膊短腿的,身上各种刀伤剑伤的,哀嚎不断。
一个受伤来不及医治的士兵尸体被抬了出去,经过时,他们看见那人伤在腹部,伤口很深,肠子都流出来了。恶人的腥臭味整整传来。
像这种场面,男人见了都会有些不适。杨锐看了看任葵,却发现她脸色并未有多大波动。若是寻常女子,见了这场面,怕是要吓晕过去了。
“任葵姑娘,你确定要来帮忙吗?这种地方不是女孩子该来的。”杨锐实在觉得这决定太过冲动,将军和他说此事的时候,他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事,小场面,我进去了,你回吧。”任葵头也没回的拜拜手,便一头钻了进去。
留下杨锐在风中凌乱,任葵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
将军交待的任务还未完成,暂时还不能走,杨锐撩开帘子,紧跟着进去了。他拉过一个小郎中,问:“张太医可在?”
“张太医说要尽快整理好医署,让伤兵住进去,带了几个人去了医署。”小郎中毕恭毕敬的答。
“待张太医回来,烦请转告,说是将军吩咐,请他照顾一下任葵姑娘。”
“您说的是那位救了将军命的任葵姑娘?”小郎中眼中闪出崇拜的光。
“正是,不过,在张太医回来前,请你照顾一下她。”果然,从那天过后,任葵姑娘的大名就在整个军营里传开了。
“杨副将放心吧,小人一定不会让任葵姑娘伤着,累着。”
“嗯。”杨锐朝任葵的方向看去,前后不过几分钟,她竟已经开始工作了。没有一点架子的半蹲在地上,查看伤兵的伤口,丝毫不在意那血污粘在自己身上。杨锐对她的敬意又多了几分。
任葵大致扫视了一下,找到了放置治疗工具的地方,便开始了工作。伤兵营里很乱,大家都忙得分身乏术,所以,除了杨锐交待的那个小郎中,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到任葵。
任葵用皮筋把头发束起来,便进入了状态。
任葵蹲在离她最近的伤员身边,问:“哪里疼?”
“大夫,我的胳膊被砍了一刀。”那人虚弱地说。
“还能动吗?”任葵一边查看伤口,一边问道。
“能”
“伤的不深,包扎一下,过几日便好了,注意不要沾水。”任葵麻利的给他包扎好了。
“谢谢大夫”
刚包扎完,那边就有一个伤兵挣扎着要起来。但是因为腿受伤了,很快又跌倒了。任葵赶紧将他扶起来。厉声道:“你是不想要你的腿了吗?”
那个人却坚定的说:“大夫,你别管我,我要上战场杀敌!”
“你这个样子,上了战场也是拖累战友。”
“可是大夫,我腿瘸了,我不想就这样窝窝囊囊过一辈子,与其苟且偷生,倒不如在战场上死个痛快”他的声音带了些哭腔。
任葵敬佩他的勇气。当真是铮铮铁骨的好男儿。
她笑着安慰:“大夫还没看呢,你便知道自己瘸了,这般,大夫换你来做好了。”任葵撩开他的裤子,轻轻你捏了一下膝盖,那人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瞧,这不有感觉吗,怎么会是瘸的呢!”
“大夫,真的吗?”那人眼里闪着希望的泪花。
“当然啦,不过,你要是还像刚才那样,我可就不敢保证了。”任葵有些小俏皮地说。
“大夫谢谢你。”
处理了他伤口后,任葵又接连救治了四、五个人,身上已经沾了不少血污。
她正准备继续,一个小郎中拦住了她,“任葵姑娘歇歇吧,莫要累着,不然我不好向将军交待。”
“不必了,歇一会儿就可能是一条生命,我不累。你该照顾的不是我,而是他们。”任葵看向地上的伤员。
“任葵姑娘有大义,在下惭愧。只是,姑娘千万照顾好自己。”小郎中对任葵敬佩更加几分。他在心中赞叹:任葵姑娘果然不同凡响。
渐渐地,大家都习惯了有个姑娘的身影穿梭在这营帐。医术,耐心,体力都毫不逊色与这群男人。几乎没有人和她交谈过,却都深深地敬佩着这个女人。
夜已深,伤兵的伤都大致得到了处理。郎中们才两两三三回去了。
任葵走出营帐,后面出来的几位郎中对她说:“多亏了任葵姑娘,伤员们才得到了及时的救治。真是太感谢您了。”
任葵淡淡的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帮了一点小忙,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我就觉得很满足了。”
道过别后,就各自散了。
忙的时候想着不能歇,多救一个是一个,一旦闲下来了,就觉得累得要死,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可是,她还得走回自己的房间。
任葵抬头望天空,只觉得这样的夜空格外美丽,她好像很久都没看过这满天繁星了,不觉失了神。
恍惚间,竟走到了蒙恬的房间前。他的房间灯火通明,隐隐传来交谈声,想来是还在谈公事。门没关严实,任葵还能看到蒙恬的侧脸,虽然依旧戴着面具,但她还是觉得很帅。
任葵觉得自己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蒙恬殿前的角落里了,本想歇歇脚再走,却抵不住困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