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是阳历四月的一天,天空下着雨。南方三四月的天气就像他妈的小老婆的脾气——因为地位不明确,所以淅淅沥沥——宛若受了气而呜咽的女人。因为存在,想要主宰而又苦于地位不明确所以下个稀巴烂。有时前一刻还是明晃晃的天空,刚一低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只一两三分钟,地上就积起流不通的水。赶忙的巧妇急着跑去收下门口晾晒的衣服,只跑出去才回来便从头湿到脚,惹得那好事的阿婆忍不住咯咯地笑。有时一连十天半个月都是淫雨霏霏,只露半个阴天,让久居内室的人出来透个气。这时人们便说是龙王发怒了,于是家家户户在门前挂上秤杆,以求神龙护佑,镇邪避灾。南方三四月的时候经常下雨,下这样的雨。有时候一下就是十几二十天,有时候第二天就天晴了。阴雨连绵,达数月之久。
那天也正是下雨,我就站在那混账的宿舍窗户边往外看雨。窗户上的钢筋护栏都已经锈迹斑斑了,这里到处都是脏乱不堪,整个宿舍里脏的要命,空气中充斥着一种衣被霉变的气味。还有他们老是乱扔垃圾,你简直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到处都是垃圾,都是些自以为是风流潇洒的人。你只要一下班,那些人就会在你身边吞云吐雾卖弄风骚,顺便顺走你的某样东西,美其名借,可是他们拿走的时候根本不跟你说。你简直无法忍受。无论什么时候,你简直没有一个人可以谈得来,除非你也是一个喜欢卖弄的杂种。
我之所以情不由己地看着窗外的场景,倒不是因为我有多留恋这个狗屁地方。而是我不得不又一次离开一个地方,每离开一个地方你心里总会丧失某种归属感,到头来不管你是不是怀着恋旧的心情还是其他什么的,你心里总会莫名的失落。你心里非常清楚你要滚出这个地方,可是奇怪的是,就在这片刻时间里你甚至会开始眷恋起来。就像你刚来的时候心里十分不情愿闯入一个陌生环境一样,临走的时候你同样会心情复杂。你搞不清为什么会是这样?
我辞职的事我没有跟任何人说,我是在心里面决定的。我只要一不高兴就会做这样的事情,有时甚至连剩余的工资都不想要,我要是心里急着做什么事情就不会在乎这些。
嗯,那天我就站在那个混账的窗户前,总有那么八十个小时,一动不动的对着窗户往外望,看齐刷刷的雨落——发出簌簌的响声,看着流不及的水在地面上汇积起来。我喜欢看雨,有时候甚至可以一直站在屋内看雨,直到雨停。望着雨落在屋顶,落在树叶,落在地面,落在一切的一切上面。
只是我在看雨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家乡的麻雀。我从小生活在乡下,知道这个时候正是麻雀繁殖的季节。那些麻雀总喜欢把巢筑在落水管下面。要是在乡下,每年这个时期,你不用仔细观察就可以看到有很多麻雀会在落水管下筑巢,它们完全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它们把巢筑的牢固。可是雨水一下,覆巢之水就把那些尚不能飞的小鸟淋得够呛。在春季常常能听到遭雨水淋的小鸟在巢穴里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凄厉的惨叫。小鸟凄惨地叫着,鸟妈妈也凄厉地叫着,可是鸟妈妈也只能是急切切地绕着巢穴飞来飞去却无计可施。
我这样想着,就好像看到了此刻家乡的情景。在老家的这个时候,要是下雨,那些农妇没什么事可做就会聚在一起聊天,有时候也会招的路过的算命先生停留。
那算命的是一个瞎子。他好像知道农妇们的这种需求。所以每年的春冬季节农闲的时候就会下乡来招徕生意,手里拿着一块铁片,“叮——叮——,”一边走一边敲打。我怀疑他不是真的瞎子,因为他常年总是一个人到处走。
我母亲对算命这种事情也很是信奉。她几乎每年都要给我算命,有时候一年不止一次。我不知道我母亲这时是不是还给我算着命,要是算了,会不会算出我现在没做事了。我又一次裸辞不干了。
尽管我母亲老早就对我们兄妹几个说:小时候父母是孩子的天,长大后孩子是父母的天。她说这话的意思是要让我们兄妹几个都好好努力争气,希望我们长大后能有出息,将来能比得上人家,至少不落后于人。她可以说是那种很要强的人,我母亲。只是对于这种事我向来不是很关心,我是说我不太喜欢跟别人攀比。我大概是没受过这方面的挤迫,自然就没有这方面的体会。你向来是不会听任何人的劝诫来过自己的生活的,除非你自己真正经历过。因此我虽然知道他们的意思,可我还是无法真正做到让他们满意:一来我对生活的概念不是很强,这就是说我对自己将要面对的生活没有笼统的概念,也无所谓自己过得好不好;二来我对争强好胜也不是那么在意,不像他们那样对什么都要进行比较。所以我总是在一遇到什么困惑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的选择逃避,尽管有些时候我也特别想努力。我父母对这种事很是恼怒。我是说他们只要一听到我辞职了的消息就会恼怒,他们是无论你做什么事情都要恼怒的。尤其是我母亲,她听到这种事情甚至会哭起来,她最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无论你做什么,他们总希望你一直做下去。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也永远得不到他们的支持。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已不知道是我第多少次辞职了,我近些年来辞职十分频繁。
那天我就那样对着窗户看下雨,整整看了一个下午,想着一些没头没脑的事情。我经常对着天空或者天花板想一些没头没脑的事情,有时会想到半夜睡不着觉,甚至流出眼泪。问题是你十分清楚你目前的状况,可尽管这样,对有些事情你仍是把持不透,每到这个时候你心里总是会莫名的空虚、愧疚。
以前我倒也有过几次离职,那都是在我度假的时候,说起来甚是荒唐,我只要一想辞职就是趁着我在度假的时候,一走了之。我揣摩我之所以这样做,大概是在我离开的时候可以心安理得一点。我不愿意贸然离职,我总要在心里找足充分的理由,然后趁着我度假的时候一去不返。每次离开一个地方,我心里总会莫名的难过一阵子。只是这次不一样,我的假期刚刚度完,我原本以为我还能坚持做下去,或者挨过这一段时间到下一个假期。可我实在一天也不愿再在这里呆了。这儿的人全都他妈是杂种,都是些溜须拍马的杂种,他们还老是聚在一起谈那些花里胡哨的话题,对那些花里胡哨的话简直一句也不离嘴。他们还总以为自己有多么风流倜傥,都是些人模狗样的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