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乌清骑着大青牛行走在荒茫的戈壁中,朝着北境泉眼的方向缓缓走去。
就这样日落月升,他感觉那夜空中的北极星越来越近,而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一团篝火。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伙人正在扎营,看样子应该是北境人,只不过乌清目力惊人,隔着远远的又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不错,又看到了,这两个人就是冼东和李青檀。
“还来?”乌清的脸瞬间就黑了。
他拿起水囊狠狠地喝了一口水,两腿一夹牛腹,胯下大青牛加快了脚步朝着篝火堆前进。
对面的人也留意到了乌清,没一会儿冼东和李青檀就跑了出来,迎着乌清的方向步履欢快。
“厉害了我的乌清王!”冼东满脸笑意的挥手。
乌清即刻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冼东”面前,抬手一拳就打得他鼻血横流。
“噗!”冼东捂着鼻子蹲在地上。
他也不生气,反而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不愧是乌清王,这一拳头力道极足,几个月的鼻塞都给你打通了!”
这次乌清碰上的冼东二人才是真的,方才莫名其妙给了冼东一拳头乌清也不好意思,只能勾搭着他的肩膀一块坐在火堆旁,与他饮酒自罚。
聊了半天,冼东才逐渐眉飞色舞起来,开始给乌清吹嘘自己进入北境之后的所作所为。
原来,冼东一开始进入北境时,也曾目睹过马匪祸害村庄的事件,这一路行来也曾路见不平,孤身一人与马匪作战。
可是他的运气不好,招惹到的那群马匪势力颇大,其背后还有一名半只脚跨入苦海境的大盗,第二天冼东就被围追堵截,被逼上了穷途末路。
所幸的是,那时候院试才刚刚开始,所有考生的距离不远,而李青檀及时的出现便为冼东解了围。
“你把那个马匪杀了?”乌清有些惊讶的看着李青檀。
李青檀贵为道门千金,自幼便享用着封神大陆最为顶配的修炼资源,指导老师无一不是道门高手,年仅十六就已经是苦海境修炼者,如此天赋纵观五百年都是罕见。
乌清了解李青檀,此女不谙世事,虽然被教导在特定的情况之下必须强势,可亲手搏杀马匪这种事情应该还是有些难度的,毕竟这个女孩子本质还是内敛的性子。
在目光的注视下,李青檀有些不自在的低着头,小声道。
“我只是将他的修为废了,令他不能再作恶。”
“恶人终究是恶人,那你废了他的修为却没有废了他的手脚,日后他照样可以欺负弱小。”乌清摇头道。
倒不是乌清故意打击李青檀,其实她做得很对,只是不够狠。
现场的气氛僵持了一会儿,李青檀秀气的眉毛微微一皱,两眼之中渐露委屈之色。
冼东见状赶忙用手肘戳了一下乌清,给了他一个眼神暗示。
最后乌清摸了摸李青檀的头以示安慰,这一晚篝火相伴,其他在场的北境人纷纷上来朝拜乌清,尊称他为乌清王。
这一点在北境已经传遍了,昔年乌蒙王之子乌清回归北境大地,以虎狼之师单枪匹马横扫马匪,从南杀到北,从东杀到西,解放北境子民的同时建立起了赫赫威名。
而这些北境子民大多是青壮年,他们身上有兽皮,手中携带着石器铁器,身姿颇为强壮,原是各地自发组织起来的巡逻队,专门在茫茫大地之上搜寻马匪的痕迹,并且展开殊死一搏。
乌清受了他们的拜,并与他们饮酒,此后一夜无话,等到次日天明之际乌清就辞别了他们,独自前往北境泉眼。
临行之前,乌清谢绝了冼东二人相随的好意,只让他们快点回去。
而冼东也告诉乌清院试结束时间延迟的消息,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
他小心翼翼道“过去的两个月里,参与院试的六十八人除你之外皆陆陆续续抵达了泉眼,大多数人收集到了泉水便踏上回程,只有三个人一直坐在池边,似乎无意离开。”
乌清皱眉:“完颜宗烈他们?”
冼东点了点头。
这三个人皆为苦海境修为,其中完颜宗烈修为最高,而且和乌清有过节。
而其他两人,由于圣贤院书字科和砍柴科的成绩,或多或少都对乌清有所不满,这三个人一直守在那里,极大可能就是为了截胡。
明知有险,但乌清还是选择自己一个人去,毕竟他要做一件大事,即便是最好的朋友也无法纵容的事。
最终,乌清辞别了众人,并且命令队伍中的青壮年们各自回家,只道马匪已经十灭八九,剩下的已然不敢再来造次,也该回去老家陪伴亲人了。
他独自一人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走进了极北,因为水草匮乏,乌清都不愿意骑在大青牛的背上,而是和它一起步行。
在乌清眼里大青牛更像伙伴,如今水不多了,他也不想压榨这头憨货。
越是往北,就能发现人留下的痕迹越多,在地上可以看到许多北境人遗弃的地洞,以及很多新鲜的脚印。那是圣贤院的考生们留下的。
再往前,乌清看到了一些废墟,那些用黄土浇筑而成的墙壁早在岁月中倒塌,因为没有雨水的冲刷才保留了大致的模样,北境人没有在地面上盖屋的习惯,之所以出现这种废墟,自然是上次天戮降临,南人举国迁徙进入北境避难的时候留下的遗迹。
而这些遗迹下面埋藏着的,往往是北境人被苦役压迫的历史惨剧。
跨过一处又一处的历史遗迹,乌清牵着大青牛孤身向北,终于在两天之后看到了极北深处的泉眼。
前方便是所谓的极北,虽然在泉眼的后方依旧是茫茫的大地,望不见尽头。、
这处泉眼并没有想象中的气派,虽然它每隔五百年便是天下人的最后生机,每次戮天将临时只有它还在涌现泉水。
泉眼不需修饰,因为五百年间它没有水,而戮天期间的十年,南人只是要用它,而不是欣赏它。
乌清遥望着远方深情漠然道“憨货,你说北方的后面是什么?”
身边的大青牛看了他一眼,但是却没有做出反应。
脚下踏足之地,偶尔会有尸骸露出地面,前方似乎还有很多枯骨趴在距离泉眼十丈开外的范围,骨头的四周散落着残缺的兽皮,约莫百具有余。乌清的眉头逐渐皱起一个川字,心情莫名的烦躁。
“刀灵,这是怎么回事。”他沉声问道。
同时刀灵的声音响起。
“这里有南国前代高人布下大阵,可压制北境血脉,因为你修为较高不受外围影响,但是越靠近,血脉压制就越强。”
趴在外面的枯骨都是北境人,他们生前都知道前面有泉眼,而泉眼里面有水,为了活下去他们不惜以身涉险,只求能有一口水喝,可惜最终都被血脉大阵抹杀在十丈开外。
“那些南人正是煞费苦心。”乌清冷笑着。
外部的血脉压制较弱,乌清如今的修为已经及其接近苦海,在其影响下只是颇感心烦意乱。
可是随着接近泉眼核心,他的头开始嗡嗡作响,一股天旋地转的感觉席卷而来,令他的脚步开始变得蹒跚。
“我来助你?”刀灵问道。
乌清摇了摇头:“今日我要自己走过去,血脉压制?北境的血脉岂是一座大阵能够压制住的?”
他咬咬牙,低头看着先辈的遗骨就埋在脚下黄土之中,他们拼了性命往前走,最终倒在了路上。而乌清作为北境后裔,岂能容忍这座大阵继续存在,剥夺北境子民的生机?
水是北境的,泉眼也是北境的,但是却被南方诸国霸占,成为日后避难的储备资源。作为这片土地的主人,北境子弟却生存在压迫和苟且当中,甚至喝一口家乡水的权力都没有!
乌清的脑袋开始剧痛,大阵的压制令他的血液流通变慢,对其身体造成重大的负担,不多时他已经口鼻出血,却未停下脚步。
而此时,他偶然看到地上有一串宽大的脚印正在往前蔓延,这道脚印深厚且有些年头,想必也是一位实力强大的前辈留下的。
乌清抬起脚踩在了那道脚印上,这一刻他仿佛不是一个人。
而在泉眼旁边,端坐着三个年轻人,正是以完颜宗烈为首的三大天骄。
他们用泉眼的甘水泡茶,气定神闲的看着外面的乌清步履艰难往这里走,嘴角时不时露出揶揄的笑容。
“真没想到竟是个北境野种。”杨戕嗤笑道。
阵中乌清听到了此话,当即抬头瞪了杨戕一眼,两只眼睛里满是血红。
“且看他能不能闯过血脉大阵,如果过得了,是救是杀全看你俩的,我就旁观一下。”多宝嘉淡定的喝了一口茶。
似乎是觉得有点冷,他又把燃着的风火轮放在自己更近的地方取暖,偶尔会看一眼乌清的状况如何。
实际上,乌清的状态并不怎么好,现在他距离泉眼还有三丈,但是血脉大阵的压制已经从内而外的将他控制,这种压强当中如若换做一个普通北境人,只怕当场就会被压成一堆血沫。
他低声前行,目光注视着脚下的宽大足印,这位前辈走的比他远,甚至有可能走过了血脉大阵,这个人便是乌清此刻的精神支柱,既然有人曾经走了过去,那么自己也可以。
随着深入,乌清发现那宽大的足印变深了,随后才察觉这脚印已经慢慢变成了血脚印,当年那位前辈经过这里的时候也已经遭到巨大压力,浑身淌血!
“噗呲!”
此时乌清身上的几道血管炸开,将他白色的衣服迅速染红!
但是他依旧咬牙前行,循着脚印往前,宛如以并不强壮的肩膀背负山河,每一步落下都是血和汗!
终于,距离走出血脉大阵仅有数步之遥,可偏偏就在此刻,地面上宽大的血脚印却消失了,仿佛那位不知名的前辈在数十年前也只是停留在此,根本没有踏进去过!
“为何是如此!?”乌清楞道。
他双膝一软,重重的跪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