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黄昏消失的灌木,在黎明来临之前,在石灰岩的围墙下风化。
躺在父亲用楠竹编制而成的凉席上,柳风做了一个梦,一湾清泉,一秋碎叶。
柳风昨日第一次醉了酒,是在村里人的教唆和父亲柳闲的默认下。作为村里的第一个秀才,柳风在饭桌上接过老村长代表全村人端来的事酒,一饮而尽,浊酒入肚,满嘴涩辣。让柳风难受的不顾尊卑,急忙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块野兔肉塞进口中,以淡了嘴里的味道。
这一幕让邻里的几个长辈笑的合不拢嘴。不过好在柳风闲来无事时没少偷父亲存在葫芦里的酒,这酒虽然依旧难以下咽,但都不过是掩人耳目,为的是“体面”地吃上盯了半天的那盘兔子肉。
可是随着父亲示意向各位长辈轮流的敬酒,满桌的菜还未吃几口便醉倒在了饭桌前。被父亲指使着几个本家堂弟抬到了里屋的床上。堂前热热闹闹,敬酒灌酒声不绝于耳,屋里柳风在床上翻来覆去,呕吐不止。忙坏了母亲柳李氏,直至折腾到太阳落山才将将入睡。
是夜,众人散去后,在柳风熟睡的屋子里,一团阴影突兀地出现在他的床边,未几,阴影化作一个人形,逐渐清晰,显现出一个身穿黑袍的马面罗刹,左手举着一道劵书,右手手指并伏到柳风的面门之上道:他没有欺骗与我,这里果然有人拥有吻合的三魂七魄,他看了看沉睡中的柳风,嘴角邪魅一笑,口中默念起不知名的咒语,欲勾出柳风的魂魄。
此刻本已沉睡中的柳风身躯突然悬浮于半空中,面容亦狰狞起来,嘴角颤颤抖抖的似要吐露些什么,只不过在其三魂七魄离体后,终是未曾说出半句。便被马面罗刹封印在了劵书之中。
拘了柳风的魂魄后,马面罗刹并未驻留,身体雾化即将化虚时,从屋外传来了一句揭语:一切皆为虚幻,一切亦为真实。听到这话后,马面罗刹的身体既从黑暗虚空中被挤露了出来,本是无面相的罗刹此刻神情顿然紧张了起来。
“吾乃奉酆都阴律司之命,前来送此人入轮回,不知何人胆敢在此阻挠”马面罗刹恢复神情后,傲然的喝道。
“在下是这片田庄的该管人,阴差大人前来拘灵不知可有崔判官的手谕。”平缓的述说声中,从屋外走来一个孤影,来者正是村民口中常常被孩童调侃有些痴愚的老头儿,也是白天蹲在柳风家墙角,被柳父给与了一大碗猪肉和半壶米酒的孤家寡人叶老三,他身穿破烂的衣衫里裹着一张长满褶子的面容,憔悴的脸上透漏出一双疲惫且无惧的眼神。
“一个小小的该管人,竟敢质问本钦差?你可知罪。”
“职权之内,不敢徇私”此刻叶老三本在黑夜中显得有些佝偻的身躯,渐渐挺拔起来,“不知大人为何逾矩,对一阳寿未尽之人,遣其魂魄于灵劵,大人这是为何人补魂啊!”
马面罗刹顿时神色一紧,深邃的眼神中闪过一道杀意,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你认得灵券?既然认得此物,便知有些事不是你个小小的该管人能知晓的”
“话随如此,不过阴律司崔判官早先应允过在下,我若在,酆都城便不会枉动此地生灵,篡改此地生灵寿命,更别说随意抽取魂魄了。”
马面罗刹轻哼了一声,对视着叶老三,突然笑道“崔判官答应过你!哈哈,可笑至极,莫说是此方镇灵官,便是寻阳令,对我家大人的做法也不敢多加微词,你一个小小的该管人又能怎样。”
叶老三抖了抖手,看了看床上已无气色的柳风,又望了望鬼差道“是你家大人的做法?崔判官还不至于如此吧,再怎么他也左手执生死薄,右手拿勾魂笔的,这种断人轮回的手段,定是不屑于去做,说说看,谁派你来的。”
马面罗刹看着眼前行将就木的老人,没想到自己说出寻阳令却也镇不住他,还被其一言道出自己耍的心机,便暗暗运劲,想趁其不备斩杀了他,以防事态败露。
叶老三抬起脏兮兮的右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而后对着罗刹说“你不想说,我呢也不感兴趣,但你找死我便成全你”。说完,右手一挥,散发出一道银月,穿透夜色直接向其斩去。
马面罗刹到也决断,发现不能出奇制胜,看出对方深不可测,自己断然不敌,便在月刃斩来之前,使出全力在背后打开仅有巴掌大小的一扇门,门分两半,左边正中心刻着一个阴字,右边刻有一个阳字,欲将带有柳风魂魄的灵券丢入其内。
只是银月瞬息到来,其身躯被拦腰斩断,银月穿过其身躯后打入甬道中,甬道沉寂片刻便崩塌开来。
在身躯被斩后也不知马面罗刹运用了什么灵术,灵魄从身躯内聚集而出但是已然没有了下半身,眼见银月不仅能斩断他的幽魂之躯,更是连本已不入轮回的魂魄也能去其三四,马面罗刹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术,为何如此这般。
受到惊吓的他虽然惊慌,但随即施法使其残余魂魄紧缩成一圈,裹着灵劵向远方游逃。
这一幕叶老三看到后很是吃惊,就算再见多识广的他也不免产生兴趣: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鬼差竟能开往生之门,这术法连寻常的太乙散仙想施展都不能够的,且身躯被我的归墟道术打中魂魄竟然不灭。有这种秘术,这般本事,却仍不忘灵券。到是激起了他的一些好奇心,叶老三现在有点想看看这灵券里封存的到底是什么。
看向魂魄逃离的方向,叶老三挥手指天,口念:天塌卟惊,万变犹定。刹那方圆千里,四方封定,马面罗刹的灵魄亦被定在了百里外的半空中,不可动弹。
叶老三信手踱步,三两步便来到灵魄前,鬼差此刻惊魂未定,吓的失神:这人到底是谁,为何会佛家揭语,还会道家真言,为何还能灭减我灵魂。他早已没了最初的镇定,知道自己生死全在对方一念间,不过自身魂归魄散倒不怕,但若是对方对他搜魂,得知真相,那这一系列的计划岂不是白白断送在自己手中。
鬼差思索后终是下定决心想要鱼死网破,但片刻不知是不甘还是绝望,他发现自己竟然连燃烧精魂都不能够,灵魂状态下的他被对方道术牢牢锁死,一点都不能挣扎。
他知自身难逃一劫,但是想到坏了那人的计划,更是后怕。抖抖索索的向叶老三传音道:你是谁,你不是此地的该管人,你到底是谁。叶老三对此不闻不答,伸手穿破他的灵魂去取灵券。
鬼差忍受着魂魄撕裂的痛楚,对叶老三进行恐吓:你可以杀我,但不管你是谁,你不能动此灵券,不然任你躲到天涯海角,必有人前来杀你。
叶老三听闻后轻呵了一声,丝毫未理会鬼差的威胁,他看了眼鬼差,显然不在乎他的愤怒,但在取灵券时像是对自己述说般回道“我是谁?许久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我当然是此地的该管人”,叶老三原本万年倦散的眼神此刻突然发出一道红芒,照射到鬼差灵魄上,瞬间击杀了他可不入轮回的残魂。
接着又说道“但是呀,我还有令一个很少被人提及的身份——我是守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