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色阴沉,下起了蒙蒙细雨,城内几出炊烟,不少人家开始准备早饭,林青安起了个早,透过窗户,烟雨暗千家,黄土泥泞边垂落荒草似有新芽,一点绿色若隐若现。
“寒冬末了,已经开始有春意了。”林青安一声低语。真正算起来,到了春天才是满打满算的离家七年,那一年走得时候刚好是春天,京城外的长亭旁,斜风吹细柳,春意嫩新芽,他和林家的待了二十年的老仆,在亲友的目光中踏上去往蛮荒的官道。
十二岁的林青安虽然有纨绔习气,但重情义,人缘也是不错,送行的亲友忍不住嘱托,父母嘘寒问暖,以及对老仆林福的交代,让老仆再三保证会保三少爷的平安,按照老仆的话“我无后,是看着长安长大,早已把他当成自己的孙儿”,这才让林青安的母亲秦玉卿有些许安心,但想到以后相隔天涯,便忍不住哭啼起来。
“你怎么狠心,让长安去那万里蛮荒,单是路上的受的苦,他一个孩子怎么受得住。”母亲秦玉卿忍不住朝着林青安父亲哭啼埋怨。
林青安的父亲林正却无话,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林青安。
林青安被称为三少爷,在他们这个支脉里排行老三,原先有过两个哥哥,只是过早的夭折,家里只剩下他和妹妹林青儿,父母经历过两次丧子,自然很宠溺这个唯一的儿子,如今林青安离家,怎么不伤心。
妹妹林青儿也走过来,说是蛮荒盛产夜明珠,要一颗最大的夜明珠,挂在墙上夜里不用点灯的那种,林青安自然答应了下来,“为期两年,不许耍赖。”
最后一些玩伴也是不舍,踌躇着不知说些什么,还是林青安先开口,守好自己的京安帮,不许被京云帮的人欺负,否则回来绝不轻饶,一群人点头。
京安帮和京云帮是两股世家子弟创的童子帮派,京安帮以林青安为首,京云帮以张家的张惊云为首,两个小帮派互相打闹,没少惹祸。
最后林青安摆了摆手,学着古人,一副潇洒的样子,带着老仆林福离去。
只是林青安这一走,众人没有想到,几个月后一封书信从蛮荒寄来,上面写着林青安突遇劫难,身死,至于发生了什么,众人却是不知。
“福爷爷…”林青安轻声嘀喃,语气中有着追思,也有杀意,若不是林福舍命,自己已经不在人世,去轮回了。
一些声响让林青安回过神来,目光移开泥泞处的新芽,收回思绪,这才注意到今日似乎不同,路上的行人突然多了起来,大多是一些青年,披着雨衣,也有一些青年衣着华丽,身旁跟着仆从丫鬟,应是家境殷实子弟,有些钱财,这些人都带着兵器,看起来都有些武艺,时不时的有些马车略过,嘀嗒马蹄声颇为响亮。
“今日有些热闹。”林青安有些疑惑,随即叫小二端来热水,洗漱一下便出了房门,正巧碰上刚出来的轻雪。
“怎么回事,今日住店的人也多了起来。”林青安更加疑惑,路过的客房,无论优劣,都有人住,下面更有些刚刚到来的,询问店家有无空房。
“堂内吃饭的人也多了起来。”轻雪也是疑惑起来,前两日清晨,堂内有大半位置,今日却全部坐满,从楼上看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呦,两位客官怕是不知道吧?”一旁端水小二见这两人疑惑,解释道:“玉海城处在大越王朝边缘,南面便是蛮荒,平时自然人流稀少,只是如今玉海城却有一盛会,广邀天下才俊共同参加,今日才是第一天,后面时日人还会更多咧!”
“哦?是何盛会?”林青安来了兴趣。
小二放下手中木盆,有些兴奋道:“当然是剑尊亲自开启的玉海演武场,客官可能不知,大越王朝在大路上虽小,但足足有十四洲,各个大城中都有演武场,但玉海的演武场却特殊的很!”
林青安想起来昨日离开城府时,玉海侯说过为他开启演武场,聚集天才前来与之搏斗,精进剑道,他不明白玉海演武场开启是一大盛事,没有太多在意。
“不知玉海演武场有何特殊?”林青安问道。
端水小二却不知,他口中的演武场正是为面前的青年开启,依然兴奋说道:“城内流传着这一句话:英才汇聚玉海城,演武台上道运生。说的是若在演武台上,若是夺魁,武道之路便一路无阻,攀入巅峰,日后有希望成为比肩剑尊的存在。”
“嗯?”林青安惊讶,还有这等传说,随即道:“我记得演舞台上第一名仅仅是得到一枚化武丹吧,一枚化武丹虽然珍贵,但还不足以吸引众多才俊前来,更不会成就武道坦途吧?”
“客官说的没错,仅仅一枚化武丹怎能吸引那些世家子弟还有那些负有盛名的才俊,他们可不是为了一颗化武丹而来,而是为了拜师。”小二说道。
“拜师?”
“没错,剑尊坐镇玉海城十七年来,演武场仅仅八年前开启了一次,那一次的第一名可真是天降鸿运,不仅得到了一枚化武丹,更被剑尊亲自带走,拜在了云州牧门下,成为座下唯一的一位弟子,要知道云州牧虽然没有尊称,但传言他一只脚踏入仙人境界门槛,成为这种大人物的弟子的机会,那个武道人物不眼馋?”
小二流露羡慕,他年岁也不大,二十出头,要是踏入武道,这等机会他岂能错过。
“得嘞,您先忙,我还要给客人倒水去,这水都凉了。”远处传开催促声,惊醒向往中的小二,一声您先忙,端着木盆急忙跑走。
“这演武盛会这么热闹,都没吃饭的地儿了。”林青安扫了两眼,笑道。还是轻雪眼尖,瞅见角落处有一处空下来的桌子,急忙跑过去占位子。
“这才是第一天呢,演武台十五日后才正式开启,据说十五日腿脚好的人都能跑半个中原了,到时候人肯定会更多。”轻雪对着坐下的林青安说道。
“也是,谁不想拜入那些大人物的门下,得其衣钵。”林青安点头。
“大人也会去那演武比试吧?”轻雪问道。
“嗯,当然要去会一会各地英才。”林青安点头,这演武场就是玉海侯因他而开,他当然不能辜负玉海侯的好意。
“大人一定能一鸣惊人,折桂而归。”轻雪说道。
吃完早饭,林青安让轻雪在客栈等待,自己则是背负重剑,去往常去的空旷地段,练剑。
空旷地段在城偏南,离客栈不远,周围没有什么人家,仅仅几颗古树,一片荒草,自然清净无比,是个练剑的好地方。进城几日来,他每天都会在清晨练剑,按照他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清晨是人精气神最饱满的时候,练剑将会事半功倍,对剑的领悟也会更加深刻。
今日林青安手中多了柄细柳剑,模样与记忆中剑仙的那柄剑一样,是他特意绕了一圈在兵器铺买下,为的是领悟剑招仙落的神韵。
“咦?”
今日这清净荒凉处多了一个手持灰色长枪的青年,年龄比林青安大不了多少,此时正施展枪法,一杆长枪在他的手中如同活了一样,静如阴冷毒蛇,动如迅捷猎豹,爆发时更如九天飞鹰急掠而下,一招一式都浑然天成,扑朔迷离,让人目眩神摇,忍不住惊叹。
好枪法!
林青安惊讶,如此年龄,枪法造诣竟达到这种地步,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见到来人,青年甩手几个枪花后停了下来,单手持枪立在地面上,冷冷看着持剑的林青安,见无事,便照旧自顾自的练起枪法,显得很是孤傲。
林青安走到一边,首先解下重剑,照往常先练一千次重剑。他练剑很随性,除了基础剑招劈刺等做的一板一眼,其他剑招都是基础剑招的随意组合,但是却随心而动,却不显得纷繁芜杂。
细雨蒙蒙,滴落在重剑上发出细微声响,林青安手中的重剑挥动,变刺为挑,变挑为劈,剑招变换,气势大开大合,如同惊雷,到是与如诗如梦的烟雨格格不入。
突然,重剑气势一变,变攻势为守势,过百斤重剑变得灵动起来,手腕抖动,各种变向毫无刻意痕迹,生出剑影,林青安手长近三尺,重剑三尺,加起来便是半丈长,左右算去便是一丈,这一丈空间,已经完全被剑影充斥,雨水竟难以滴落,远处看去,剑影组合,像是一个球体,下落水滴刚刚沾染球体便被拍开。
练枪青年也是惊讶,停下长枪,静静看着林青安舞剑,脸上倨傲神色已经消散,待得林青安停下,才走了过来。
“好剑法,攻势大开大合,防守又密不透风!”青年点评。
林青安微笑,说道:“你也舞的一手好枪法,扑朔迷离,难寻踪迹。”
二人互相夸赞,对对方都有敬佩。其实对于青年这种孤傲的性子的人,只要展现不输于他的天赋与实力,便会博得尊重,也自然没了傲气。
“你是这玉海城内人?”青年问道。
“不是。”
“那便是为了十五日后的演武大会了。”青年说道。
“你也是?”林青安问道。
“当然。”青年点头,“演武盛会,英才齐聚,我自然不会错过。”
林青安心底沉思,看来这玉海演武会质量颇高,要在其中脱颖而出,怕是不简单,仅仅第一日,遇到的这个青年都有如此实力,怕是后面几日都会冒出许多不输青年的天才。
“那我们日后怕是会在演武台上相见了。”林青安笑道。
“何须日后,就在此刻如何?”青年身上升腾出一股战意,眼中闪烁着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