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昏睡中惊醒,对面前篝火中跳跃的火光感到极为不适,抬手想揉揉胀痛的太阳穴,但上肢稍一用发力,整个人竟从地上直直弹了起来。
看了着自己比往常轻盈了许多的腿,又摸了摸自己纤长并且完好的脖颈,眼神发直。
明明已被鲜红鬼面具男子一刀斩下头颅,可如今……
她正戴着一顶遮住半边脸的帽子,听着远处游狼惊叫,陡然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三年前出使天恒国时途经的一片荒原。
但三年前的自己,分明是睡在不远处的那顶古朴又华丽的轿子中。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下一刻她就愣住了,她看到右手的虎口处多了一颗痣。
这是谁的手!
庶妹沈若清的右手虎口处有一颗痣。
三年前,沈若清奉命混在侍从中,跟随自己一同来到天恒国。
昔日之事历历在目。
难道说,她又活过来了?而且,还活在了自己庶妹的身体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主,这地方夜里风是大了些,披上这件斗篷继续睡罢,相爷说,再走一天就能走出这鬼地方了!”一道熟悉悦耳的女声传入耳中,将她拉回现实。
是她的朵儿!
如果自己在庶妹的身体中重新活过来了,那么现在在那顶娇子之中的,究竟是谁?
“我不冷,你自己披上它吧!”马车内传来一声回应,沈若清清楚地听到,那是前世自己的声音。
“公主,这可是荒原啊!倘若在路上受了寒,到了天恒国岂不是不能尽兴玩了!”小丫头的声音五分关切,五分兴奋。
“就你话多!好了我披上了,你也赶快歇息吧!”
这段话正是三年前自己亲口与朵儿说的。
那轿中之人不就正是她自己吗!
不论此事听起来何如荒谬,都不得不信,这是上天不忍见她冤屈,让她来到平行时空,借用妹妹更有能力的躯体,来保护三年前的自己。
沈若清忍着隐隐在跳动的眼皮,深吸一口气。
既然如此,重活一世,宋铭齐,莫欣雅,这笔帐我们慢慢清算,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
“回禀世子,就在前方不远处的沙丘旁!”
那侍卫的嗓音稍显慌张,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有些洪亮,又将沈若清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她朝侍卫指的那个方向望了一眼,记忆深处一段模糊的回忆被唤起,望着那座矮矮的小土丘,心跳漏了半拍。
上一次,就是在这片大漠中,就是在这个小土丘前,她失去了朵儿。
重活一次,她要护她周全。
思索片刻,沈若清摇醒旁边一位稍年长的女子,“姐姐,护送我们公主轿子的可是天恒国的黎国公府世子?”
“……是啊,是黎世子……”那女子被叫醒倒也不恼,睡眼惺忪坐起来。
传闻中的黎世子,镇国公家的唯一公子黎亦蝉,年纪轻轻就在战场厮杀,身经百战且从未吃过败仗,也是令各城军队闻风丧胆的神将。
但就是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面修罗,偏生的一张另所有女子都为之倾倒的脸。刀削斧凿般清晰的下颌,直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眸子,给他咄咄逼人的英气。偏薄的双唇,微微上挑的眼角和嘴角,辅以落在身后的三千乌黑丝,又为他平添了掩藏不住的俊美,这样的一副皮囊使他有轻易摄走女子心魄的力量。
前世沈棠曾在意外中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记忆中的黎亦蝉,似乎与眼前这个白衣加身的男子,有些出入。
沈若清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黎亦蝉就翻身上马,扯起缰绳准备亲自去查看。
“世子就不怕对方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吗?”
“本公主敢保证,只要你一离开,后面的队伍立马就会受到袭击!”沈若清的话一出,便引得所有人瞩目。
长乐公主不是好端端地在马车里,那么这个身处侍从堆里,又自称公主的人是谁?
沈若清思绪飞速运转,带入了跋扈的性子中,抬手掀开头顶的蓑帽,随手扔在一边,将声音提高了八度:“我就是岳西国的文安公主!本公主现在命你,守在轿子一旁保护长公主!”
文安公主为何会出现在侍从之中,黎亦蝉不得而知,但看见她与长乐公主沈棠有些相似的容色,便相信了她的身份。
沈若清话一出,冷眼捕捉到周围人有些茫然的神色,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多亏自己这副躯体在前世很少被人熟悉,这样一来,自己可控的筹码就更多了。
庶出的文安公主沈若清在出生之时,便被国师看出是个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岳西皇帝暗中下旨,让她自幼便被圈禁自己宫中读书习武,只为成年之后能够暗中跟随嫡公主沈棠外嫁,稍稍乔装作为影卫来往周全,与沈棠一明一暗筹谋布局。
对外便称她性子乖张跋扈,不宜见人,王公贵戚也不敢过问天子的家事。
一来二去,沈若清的跋扈性子便传得各国都知。
黎亦蝉自然也对她的性子有所耳闻,因此只当她是在胡闹,并为放在心上,扬起马鞭便要朝前行去。
沈若清啧了一声,来不及暗道他自以为是,便翻身上最近的一匹马,迅速赶上黎亦蝉的位置,一把扯住了他沈下骏马的缰绳。
这个动作把沈若清晃了一个趔趄,也把马上的黎亦蝉吓了一跳。
黎亦蝉显然没有料到沈若清会做出这么不要命的举动,他想收起鞭子,但还是为时过晚,马儿嘶鸣一声,便加快了速度。
沈若清晃了一个趔趄,被带的整个身子拽离了自己的马背。眼看自己就要被重重甩落在地,有些任命地闭上了眼,准备为自己的莽撞付出代价。
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下一刻,她便落入一个温厚的怀抱之中。
沈若清一惊,迅速睁开眼,对上的是黎亦蝉一双不知神色的桃花眸。
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黎亦蝉的马背上,被他搂在怀中。
沈若清觉得异常羞窘,尚未想到该如何收场,黎亦蝉便将马停了下来,纵身一跃,朝着她伸出手。
“公主,请。”
他的声线非常动人,就像山间流过的清泉,令人深深沉醉其中。
沈若清将手交到了黎亦蝉手中,借他的力翻身下马,稳稳落在地上。
见沈若清无事,黎亦蝉重新骑上了马背,扬长而去。
沈若清看着马后的扬沙,认为跟这个男人讲不通道理,便转身来到马车跟前,掀开轿帘,有些焦灼地对沈棠和朵儿二人交待道。
“长姐,一会儿你和朵儿要紧紧跟着我,千万不能走散!”
沈棠被他们方才的交涉吵醒不久,揉着有些惺忪的睡眼,虽有些疑惑,还是点了点头。
黎亦蝉的身影才刚刚被前方不远处的小土丘掩住,一群早已埋伏好的流民,便从后方蜂拥扑向整个队伍,就像是数日未进食的饿狼看见了一众肥美的小羊羔,将整个营地的秩序冲散。
侍卫们迅速反应,将沈若清和沈棠紧紧围住,不让流民近身。
但朵儿却在最初的兵荒马乱之中,被冲散进了人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