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有要事启奏。”
一道如空山微风一般清朗的男声传来,还未待宋铭齐开口,黎亦蝉的身影径直从开着的寝宫门外闪进来,在走近沈若清之后,停住脚步,朝宋铭齐行礼。
“免礼免礼,何事这么匆忙?”
对于这样在旁人看来有些僭越的行为,宋铭齐已经习以为常了,许是常年在外征战,黎亦蝉不习惯于拘泥小节,来去如风,他从未在意过。
“回禀皇上,臣的探子方才来报,就在晨起,一支精锐的小队伪装成农民从流莫岭南下,被驻守士卒截获。”
黎亦蝉开口便是军机大事,方才奉旨上前捉拿沈若清的侍从们不敢听也已经听了,登时僵在原地,个个面色发白,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宋铭齐龙颜大怒,治他们个窃听军情之罪。
“你们先下去!”
宋铭齐摆了摆手,侍卫们顿时如释重负,朝宫门外一拥而去。
“皇上不必担心,已被臣的守将全部剿灭……不知臣的夫人为何会在皇上寝宫,是否有所冲撞?”
黎亦蝉这才仿佛刚刚看到沈若清,带着有些惊讶的神色来到她身旁,伸手牵住她的右手。
他瞬间感受到她手心比寻常时候更高的温度,知道她正准备莽撞行事,在她本能想要挣脱时,手上微微发力,将她牵得更紧。
沈若清感受到自他掌心传来的微凉温度,将她一时攻心的急火瞬间扑灭。
眼下,还不值得鱼死网破。
沈若清偏过头去,虽没有对上黎亦蝉的眼神,心中却莫名觉得踏实了许多。
“黎爱卿来得正是时候,这个岳西公主蓄意毒杀了朕爱妃腹中的皇嗣,证据确凿。朕正要将这个蛇蝎女子打进天牢!”
宋铭齐见到二人的亲昵举动,发落的论断说出口后,想借机独占沈若清的心思居然有些打鼓。
“恕微臣多嘴,臣的夫人自幼跋扈任性,未曾学过什么医术,不知是用何手段陷害的娘娘?”
一旁的掌事太监闻言,太医手中取来方才那枚香囊,转手交到黎亦蝉手中,“黎世子,这是从您夫人袖口中搜出来的,里面可是装了满满一袋子马麝!”
黎亦蝉从掌事公公手中接过香囊,翻来覆去在手中把玩了片刻,勾起一侧嘴角轻笑出声。
“启禀皇上,这香囊并不是臣夫人的物件。”
“这香囊上分明绣着你夫人的姓氏,还有什么可辩驳的!黎世子,本宫劝你,可不要为袒护这个贱人犯了欺君之罪!”
还未待宋铭齐开口,卧在榻上的丽妃先急了,哭到充血的嗓音显得她整个人有些声嘶力竭。
“若真是夫人所为,臣自然不敢多言。但臣的夫人根本不会将这样一枚香囊带在身上。”
“臣不敢欺瞒皇上,臣的夫人体质特别,一旦触碰到麝香,便会周身窜起红疹子来。”
说罢,黎亦蝉将方才一直牵着的手抬起,将薄纱长袖轻轻掀至手腕处,示意不远处床榻上的二人。
饶是隔了一段距离,那床榻上的二人都眼见一片红色从沈若清小臂深处一路爬下,沿着手腕密密麻麻地蔓延到她纤瘦的手背上,与白皙的肤色交相辉映,显得很是触目惊心。
饶是傻子也能明白,若着麝香一直藏在沈若清的袖子深处,那这红疹子绝不可能只蔓延到小臂而已。
宋铭齐朝地上的人一个示意,刘太医跟头轱辘爬起来,垫着一块帕子将沈若清的手腕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片刻才开口。
“回禀皇上,依微臣之见,世子妃这红疹……确是体质生得与麝香相克,故而有所冲撞,便激起着一片疹子来。”
“刘太医,你可敢断定?”听罢,宋铭齐心生疑惑,原本紧握着丽妃的手抬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微臣断定,但这并无大碍,待臣开一记方子,由世子妃带回调养,不出两日便可痊愈……”
那刘太医抬眼对上丽妃愠怒的神色,心中一凛,声音也越来越小,在宋铭齐一摆手后,便急忙退下了。
“丽妃,若这香囊不是世子妃的,那是何人的?”
沈若清看着宋铭齐从丽妃手中抽走的手,听着床榻上的女子在宋铭齐的口中,从欣雅变成了丽妃,心情有些微妙。
正如这宫中的气氛一般。
丽妃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慌乱之中,正作势要昏厥过去,却被一道突然出现的女声打断。
“皇上,这个问题与其问丽妃娘娘,还不如问问她身旁的小宫女儿!”
沈棠径直进入了寝宫中,朝着宋铭齐盈盈行礼。
这道藕粉色长裙的身影落在宋铭齐眼中,登时带走了他所有的注意。
“爱妃所言何意?”
沈棠会意,拍了拍手,一个身形有些瘦小的小宫女来到了寝宫之中,天子之威,压得她忍不住微微发抖。
“你把方才对本宫说的话,再一五一十地禀告给皇上。”
那小宫女这才抬起头来,宋铭齐认出,那是丽妃身旁的一个才来了不久的小宫女,名叫落云的。
“奴婢才在绣坊上工不久,一日,被丽妃娘娘传召到身边,要替她绣一个“沈”字的香囊,且娘娘特意交代过,要用岳西的针法来绣。”
“你竟敢污蔑本宫,来人,给本宫把这个贱人拖出去!”丽妃登时顾不得自己原本虚弱的身躯,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
“奴婢不敢撒谎,因岳西的针法很是复杂,在回针的时候,奴婢曾不小心剪破了手指,血污就沾染在香囊上,因只怕丽妃娘娘怪罪,奴婢才没有敢说,也所幸丽妃娘娘未曾注意到。”
那小宫女说罢,抬起左手,只见虎口不远处有一道月牙状的刀口,才将将结上痂。
黎亦蝉将香囊递上去,宋铭齐将香囊翻转过来,只见末端不显眼的位置,也有一道浅浅的月牙状的血迹。
“你竟为了陷害旁人,杀死自己腹中胎儿,你为何如此狠心?”
算准了丽妃一定会做最后的辩解,沈棠抢先一步开口: “她自然狠心,但臣妾所知,丽妃前不久才偷偷焚了被月事污了的里衣。至于她小产,是猪血还是养血,臣妾就不得而知了。”
“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