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城主枯木老人依旧没有出现,宴会厅内的人们开始有些坐不住了,谈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些官员甚至准备起身前往贵宾席向几位副城主请示。就在此时,一名黄衣灵者手捧着一纸文书从门外走了进来。众人一见来人,立刻安静了下来。原因无他,这位正是木灵城内城总管付安生,再见其手中的文书,只要有点头脑的都明白了,这必是城主大人下达什么指示了。
果然,总管付安生来到大厅中央,向贵宾席的几位副城主及护卫队队长们行了一礼,然后将手中文书打开,高声读道:“城主有谕,由于身体欠佳,不便病残之躯出席此次年关晚宴,特命木灵学院院长莫行代为主持授勋仪式!”
安静,宴会厅内静得没有一丝声响。这个消息太意外了,枯木老人患病,这是何等大事!大家都清楚得很,灵界之人不易得病,若患之必难以痊愈,死期将至。看来木灵城即将改朝换代了!而真正让他们惊讶不已的是原本以为下一任城主不是姓程就会是姓赵,可如今还很有可能会是姓莫!授勋褒奖有功灵者是年关晚宴之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每年都是由城主亲自主持,以此来体现木灵城官方对有功之士的敬意。而如今枯木老人患病不便前来,那么代替他的绝对应该是他老人家心目中认为最适合接任下任城主之位的人选,而这个人既不是程清阳,也不是赵傲天,而是人缘极好,很少参与政务的莫行!
赵傲天在听到消息之后,双眼猛地睁开,脸色微红,放在桌下的手握得紧紧地,能够看得出来此刻已经是在强忍着怒气。而坐在他正对面的程清阳则没有表现那般显而易见,仍带着一丝标志性的微笑,拿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至于白傲天则是一脸诧异地打量着身边的莫行,“我说莫老头,怎么这么想不开啊?!这差事可不好做哦。”
莫行一脸苦笑地摇了摇头,“实非所愿,实非所愿啊!”
总管付安生宣读完枯木老人的指示之后,没有到贵宾席那边去,而是冲着莫行等人再次躬身行了一礼,离开了迎宾馆。不得不说付安生是个聪明人,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下一任城主之位还没有落定,最终鹿死谁手实在说不好,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想掺和进来,一旦送错了殷勤,倒霉可是自己。
这回轮到礼祭司吴安德上台了,时候不早了,如今城主之意已经知道,就不能再继续拖下去。
“我宣布年关授勋仪式正式开始!”
说完,他冲着贵宾席的莫行深深地鞠了一躬,“有请莫院长代替老城主宣读授勋人员名单!”
莫行闻言刚起身,一直憋着火气的赵傲天突然开口了,“真是可悲可叹啊!”
“赵副城主此话怎讲?”他身边一位魁梧大汉开口问道。此人正是有木灵城第一勇士之称的,第一护卫队队长高羽。
赵傲天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中带着一丝无奈,“想我堂堂木灵城最光荣一刻,竟然最终沦落到让一位教书先生来主持,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屡立战功的热血男儿们只是一群乳臭未干的灵者学员而已。”
他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刚好传进宴会厅内每个人的耳朵里,顿时引起大伙们窃窃私语。白傲天闻言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赵傲天骂道:“姓赵的,我就知道你这狗嘴里吐出象牙来,你在老夫眼里也不过就是个小毛孩子,与你齐名简直辱没了老夫的名声,我早就想领教一下你的霸王剑了,不妨找个地方我俩比试比试!”若非有莫行在旁拦着,他恐怕都要动手了。
而赵傲天一反常态没有生气,反而一阵大笑,“白老伯,你年纪大我承认,在下之言或许有些难听,但却是句句发自肺腑,真心替那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不值,并非出于私怨,更何况我与莫老也并无仇恨。这样,程副城主处事说话向来公平,不妨也发表一下己见。”到最后他将矛头牵到了始终保持沉默的程清阳身上。
“对,程清阳,你说句公道话!”白傲天知道程清阳向来与赵傲天不合,所以没有多想。可有的时候,人是很难了解透彻的,尤其是在权力面前,人是会变的。
“此事赵兄说得确实有些过分,希望莫老与白兄别见怪,虽然赵兄的言语有些偏激,但却也不无道理。莫老苦心教学多年,其学生可以说各个出类拔萃,包括小犬也是有幸得到他老人家的指点才有今日的成就,可惜莫老毕竟没有参与过军政之事,论职位与功绩负责授勋事宜多少有些牵强,城主的此次做法确实考虑不周,想必是因为久病缠身扰了神智所致吧。”
如果赵傲天的言语用一个损字来形容的话,那么程清阳的话绝对称得上一个毒!三言两语就将莫行奉命负责授勋一事,搅得名不正言不顺。
白傲天算是明白了,程清阳表面看上去像个君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此刻绝对不能退缩,否则自己这位好友,日后的麻烦少不了,必须要据理力争,想到这里他辩解道:“没参与过政事又如何,身居高位并非需要事事亲为,懂得唯才是举,慧眼识人才是真本事,就说此次授勋的十八位有功灵者,基本上全都是莫老头的学生,包括你这儿子,若非莫老头在选灵盛会上发现了他的天赋,从其入学开始就一直手把手培养他,岂会在十五年内突破白衣级别,成为木灵城史上最年轻的护卫队队长!”说着,看向程清阳身边的程华。其实之前在听到赵傲天的言论之时他就想出来替老师莫行辩护,可暗地里父亲的手一直拦着他,如今可以说是左右为难,既不能违背父亲,又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老师,无奈之下他只好羞愧地低下了头。
贵宾席这边争吵不断,搞得台上的吴安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头痛,杨习之这边更郁闷,领着一群手捧着美味佳肴的服务接待们站在通道中急不可耐。这年关晚宴的上菜时机是非常讲究的,授勋仪式一结束,吴安德那里一喊年关庆祝晚宴开始,这边就要立刻传菜,早一分不可,晚一分也不行,这是规矩。通常来说授勋仪式时间不会超过一炷香,所以年关晚宴的钟声一响,厨房那边就做菜,到仪式结束之时,第一轮菜基本上也就好的差不多了,热气腾腾端上来,时间掌握得刚刚好。可如今枯木老人的缺席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眼下又赶上贵宾席闹这么一出,眼看着菜就要凉了,他能不着急吗?
这时,龙逸风与沈峰晃晃悠悠地端着一盘做好的“家炖河鱼”走了过来,见杨习之苦着脸于是上前询问,龙逸风知道原因之后,急忙吩咐服务接待去仓库取保温罩,并且告知厨房放慢做菜速度。杨习之一拍脑门,大怪自己一时着急,只顾着埋怨去了,连补救的方法都没有好好去想。还好有龙逸风及时出现,没有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不过老呆在这里,也是与事无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杨习之去决策,他让龙逸风与沈峰在这里,时刻留意宴会厅内的一举一动,一旦授勋仪式开始就叫人去通知他。
话说赵傲天听了白傲天反驳程清阳的话之后,哈哈大笑,“白老伯,你说得不错,莫老一向看人很准,被他看中的哪一个日后不成为一方英雄?不过人总是会老的,眼光也跟着失了准头,就拿今年的选灵盛会来说,莫老不是对一个从村里来的小毛孩评价颇高嘛,好像都超过当年对程家公子吧,说是什么天道门生,哈当初听到之后,真是吓了在下一跳,以为五十年之间,灵界又出了一位奇才!可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那小子的确是几十年难遇,只不过却是几十年难遇的缺荒之体!一个难为作为的废人!而且听说如今只能沦落到食堂里面打打杂,哈哈哈,在下只能说莫老的眼光太过独到了。”
赵傲天的话一字不落的被龙逸风听得清楚,脸色顿时变得通红,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转而频率加快。一旁的沈峰看得真切,脸色不由大变,他知道龙逸风这是要生气了,这可不得了,连忙上前劝慰,可他向来嘴笨如今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嗡~”一股强烈剧痛感开始袭击龙逸风的大脑,全身的灵力也随之停止了运转,整个人的脸色开始由红转白,好似一丝不挂地掉进了寒冷的冰窟之中,全身的经脉如同被冰封了一般。他抱着头蹲靠在墙边脸埋双膝痛苦的呻吟着,身体更是散发出阵阵寒气。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众人一团慌乱。几名服务接待出于关心想要上前察看,却被沈峰拦住。
“别去碰他!”作为多年的朋友他很了解,龙逸风从小脾气就非常好,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动怒的,只有一次在与邻村的小孩打架时,对方辱骂他是没爹没娘的弃儿时才因此惹恼了他。当时龙逸风就像这般痛苦地蹲在地上,结果包括沈峰在内凡是碰到他身体的人全部都被弹出好远。由于此事太过诡异,所以沈峰不想让外人知道,引起不必要骚乱,至于龙逸风的状况他并不担心,因为用不了多久对方就会自己好起来,入往常一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而龙逸风也确实如此,头痛之感刚出现不久,一连串地心法口诀在他的脑中浮现,随之一股久违的暖流在体内游走于奇经八脉,最终流入心房。寒气虽然消除,但是头痛之感依旧剧烈。豁然间他那混乱不堪的神识中出现一丝清明,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一双女人的纤手温柔地抚摸着他脑中的那份痛处。头痛渐渐消除,龙逸风的呼吸也开始变得平稳了,他抬起头擦了擦冷汗,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眼睛向上一瞭,“我靠~”顿时吓了一跳,十几双眼睛直直地望着自己,目光中流露着古怪之色。
“大人,您没事吧?”其中一位服务接待关心道。
龙逸风站起身摇了摇头,“我没事,老毛病而已。”沈峰这时也挡在他的身前,让众人散去各归各位,并且警告不得将刚刚的事情传出去,毕竟越少人知道越好。待都走了之后,他轻声安慰道:“兄弟,想开点,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呗。”
龙逸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贵宾席,无人知道此刻他在想些什么。这边的一点小插曲没有影响到宴会厅那里。之前赵傲天的话也是让莫行的脸一会青一会白,即使有再好修养的人也多少有些忍受不住。但他知道,不能发作。一旦自己动怒,此次的年关晚宴将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所以他没有去理会,毅然上台完成了授勋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