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莫存向看守的官员出示了令牌顺利的进入了大牢。
这里潮湿阴暗加上冬日的冷厉,看到头发花白奄奄一息的老人,不敢相信是自己那个意气风发的老师!
囚牢外,阮莫存站在那里。
同样的人,早已物是人非。
让人开门进去,阮莫存恭敬向在地上睡觉的老人行礼,“弟子见过老师。”沈钧这才清醒过来。动作迟缓,喘着沉重的粗气的看向那人。
“我怎么配给尚书大人做老师,咳咳咳……”沈钧大口的呼吸着从地上缓慢的用手支撑起自己的身子,竟然最后咳嗽了起来。
阮莫存维持揖礼的样子。听此话,“弟子无论是什么老师就是老师。”
沈钧勉强的盘腿坐在地上。“你说吧,来此的目的。”
“弟子只是想来见见老师,送些御寒的衣物和一些吃食。”
“来看看我是活是死,回禀你的陛下?”
“……”
“对我恭敬?你早干嘛去了?”
“老师,我不敢忘老师对我的教诲!”阮莫存头埋的更低了。
“唉!不嫌弃的话你坐下吧。”沈钧说道。
“你是个优秀的孩子,有原则又有毅力,最重要的是有心怀天下的心。你从来都是我最得意的弟子。若你是个武官,你现在这个年龄最是加官进爵的时候,可你是个文官,你还太年轻,哪能玩的过那些老狐狸?!咳咳……”
阮莫存脱下大裘,给沈钧披上。拿出了还温热了吃食。
“你还记得我好这口。哈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老师……”阮莫存其实是知道他为什么能进来,无非……
“你难受什么?临死之前我还有一碗酒一口肉吃已经很不错了。”沈钧说道,夹起一块肉扔进嘴里。
“……”
“这牢狱真冷啊……”沈钧喃喃道,“像极了我小时候住的那个破烂的茅草屋,但那里起码还有我母亲,就算买不起棉花,穿着破烂的芦苇填的衣裳下雪的时候还是要出去玩乐。莫存啊,我为官多年,宦海沉浮,忘记了很多事情,初当官时,发誓要为百姓谋福祉,我已经垂垂老矣,没有了年少时的决心,越发的萎缩。”
“老师!”
“莫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沈钧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阮莫存出监狱的时候,袖子下的手都在颤抖。一个踉跄扑倒在雪地里,狼狈不堪。
第二日午时,沈家被拉到菜市口行刑。披头散发的沈钧被拉到菜市口,不只是是沈钧,更有沈夫人以及沈钧的几个儿子。
沈听澜藏在人群中,小小的身子从摩肩接踵的人群缝隙中看到久违的爹娘。沈钧身形佝偻,散开的发丝中夹杂着许多白发,苍老了太多。沈听澜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破烂的衣物下的手死死地攥着衣裳。几个月已经让他学会隐忍。
人们议论纷纷,骂沈钧是贪官,吸食民脂民膏。
红色的经幡在空中高高飘扬着,是血的颜色。
白色飞雪缓缓的飘落,落在犯人身上,也落在了观刑的人身上。更落在了行刑的人身上。
行刑台上的受刑人的血飞溅,满目红色。沈钧没有遗言,或者说没有什么机会让他陈词。
沈听澜看着父亲的头颅滚落在地上,占满尘埃。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不绝于耳。
他是个懦弱的人。他不敢出去阻止,不敢跟这些路人辩驳,不敢去留下自己家人的命。
他恨极了所有人,恨皇帝杀死父母,恨阮辞砚不留情面,恨这一种百姓不分青红皂白!更恨自己!
沈听澜的手攥的鲜血直流。这个冬日过后,他才不过六岁。
沈家女眷被发配为奴。
家族的怨恨压在身上,无比的沉重。年纪太小甚至都不是那么的懂得死亡,亲眼看着父母兄弟的头颅滚落才那么清晰的感受到家族的落败,父母的死亡是那么真实又无奈。
沈听澜昏昏沉沉的回到那个破房子里。他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人鼓励他,也没有人支持他。只有压在心底的仇恨还在!
可在仇恨之前是他能平安的活下去。如今连温饱都解决不了。比如现在,雪终于停了,是个艳阳天,可在冬日里,艳阳天最是寒冷,他身上的衣裳是薄薄的秋装,哪能御寒?连热水都喝不上更别提衣裳。这算不上什么仇恨,只是生存的本能。
如果说这个时候沈听澜身入地狱,那么接下来的他过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流浪街头的沈听澜在六岁的时候竟被人抓走成为了一个奴隶。从六岁到十岁之间辗转于不同的主人家做最粗浅的劳动。最严重的一次,是有一个富商看中他的容貌想将他养成**,被强迫时奋力挣扎之下拿着花瓶砸了那人的头,之后被鞭打至重伤,奄奄一息。富商竟是个抠门货,耍赖要人伢子赔钱,人伢子无奈之下赔钱带走了沈听澜。至此,便一直被关在不听话的奴隶所在的后院。这些年他认识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活着就得隐忍,想报仇也得隐忍。放下身段适当的讨好都是那么的必要。
十二岁的时候,他已经取得人伢子的信任。可他深觉如果一辈子都如此活着,那么报仇将遥遥无期,他偷偷带走主人家的部分财务携款逃走。可他逃出来才发现,他没有身份证明不能办理出城的证明,他只能在京城里,那就迟早被带回去打死。背叛的人永远不会在被人毫无芥蒂的相信。他咬咬牙向皇宫的方向走去,成为宦官比起死来说已经好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