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老了。
早不记得他是谁了。
早不记得他为什么要活着了。
说来可怜，几年前他还是一个正常人。
是的，他傻了。是真的傻了，傻到连他的挚友，他的亲人也不认识了。
不。
他还记得他的孙孙。记得他的孙孙还小的时候躺在他怀里的样子。
这平凡的，可怜的老头，是怎么疯的？
他孙子是这样说的：我爷爷啊，他的眼睛是半瞎的。瞎之前，他啊就对我妈说眼睛有问题。当时谁也没注意，直到他摔了一跤，看不见了，咱才把他送医院去。结果呢，视力恢复了一点，但也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之后就疯了，是有点可怜啊。
老头的宝贝孙孙很厌恶他。
“我对他真喜欢不起来！”
“你是他唯一记得的人啊！”
“那又怎样？你试一下当他孙子啊！每天，他都要拿姑姑给他的钱，买那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给我煮那一堆黑暗料理强喂我吃啊！还不止！他啊，每天一找到我就硬拉着我给我讲一堆废话！都是些小时候他从哪里骑到哪里啊，他找到了什么什么东西！谁这么无聊？听他讲那些东西哪有我打游戏来的快活？”
“做人不就讲究孝吗？”
“我有啊！我每天扶着他上厕所，吃饭，还不够吗？哪个外人能做这些？再说了，我干麻要用损害自己的方式尽孝啊？”
“……”
我答不上来。
下午，这家伙说和朋友有聚会，走了。
“你把他丢在家里，就不怕他……”
“又不是没干过，再说了，你不还在家的吗？”
……
“阿彬！（他孙子的小名）阿彬！”
沧桑的声音把在沙发半梦半醒的我惊醒了。
那老头，颤颤巍巍的摸索着向我前进着。
我愕然，不知是该向前扶他，还是离他远点。想来该打，我竟一直楞在那里不动。
“阿彬！阿彬！阿～彬！”
老头得不到回应，居然自己慢慢坐下来，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衣服松垮下来，口袋里掉出了一大把袋装蛋糕。
老头像见到宝贝似的，疾冲冲把漏出的蛋糕抱在怀里，确认没掉后孩子似的露出了笑容。
正当我懊恼不敢去把老头扶起来时，外头冲来一位约中年的妇女——老头的儿媳。
她把老头扶起来，忍不住牢骚到“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她看了我一眼，满是歉意地说“对不起啊，让你这么麻烦，快坐快坐！”
她把老头扶上床没多久，老头就和她闹了起来，他们两个争了一会，她狠狠说一句“不管你了！”便回到了正厅。
“怎么了？”
“那老头闹别扭，尿床上了。说一定要我儿子带他，烦死我了！那个，你要不留下吃饭？”
“不了……”
我快步走了出去，不再说一句话。
回到家，爷爷忙问我老头怎样。
“很，很好……”
爷爷孩子似的露出了笑容。
老头的挚友，是我的爷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