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慢慢收起笑容，眼睛盯着我伤口处的一片片殷红。然后一脸认真地说：“运，你的血性变了。”
血液科学上讲主要是在人体中作为一个运输氧气、营养和激素的运输工具而存在，基本由没有细胞核的红细胞加上很少比例的白细胞、血小板和血浆构成，在型号上也只分为A、B、AB和O型。
但在中医里，血液乃是一个人活着的根本，血液的性质也会直接影响这个人的各个方面，包括身体状况，甚至会影响人的性格，然而性格会影响一个人做事风格，再往远说，几乎可能关系到一个人的命数。
故道教将血液分为各式各样的类型，但大致讲究“阴阳”，即将血性分为两种主要影响因素，例如男性血性偏阳，故男性做事会很直接鲁莽；而女性血性偏阴，故女性多心细婉转。但也会有男性血性偏阴，女性血性偏阳的情况。他们的性格和为人处世便会和大多数人有所不同。
刘叔说：“你血性既不偏阴，亦不偏阳，却相持在一种极致的平衡，两种血性皆存，怕不是所谓的‘阴阳血’。”
我头一次听说这种东西，便不禁再问，刘叔掐掐胡须：“阴阳血拥有两种血性，亦阴亦阳，二性并恒，道教之中，阴阳乃是世界根本，世界因阴阳构成，亦为阴阳存在：天时分阴阳，即是分了白昼和黑夜；地利分阴阳，即是分了山河湖泊；人和分阴阳，即是分了男和女。二者相斥相吸，相灭相存。然而阴阳血却打破了这个平衡存于世间。”
“所以阴阳血有什么用么？”
“阳血气阳，乃刚，性强驱邪，阴血气阴，乃柔，性弱招秽。阴阳血是道士最理想的血性，但对于一个常人……可能确是累赘。千年妖物鬼怪若是吸上一口阴阳血便会增加无数修为，所以你对于邪物来说是块大肥肉。传说上一代阴阳血距今已有四百年有余，也为邢姓，时人换其为宇逝，他少年钻修道术，最终破掉至邪的大阵，换得一方太平，但也因为此事没了消息，据说是也死在那场大乱。而再上一代阴阳血距今怕是有千年，姓名生年不详，大概是宋朝，也是靠着一身高超术法保身，但宋朝皇帝有信奉道教者，便请他做法，只做了一次法，便使宋朝统治下几乎没有成功的造反。”
“意思是阴阳血将成就一番事业？”
“与其说他们有阴阳血有所成就不如说是为了保身而被迫练习了非常人的本领，只是顺便为世人皆知罢了。”
“保身……用得着那么大的本领么……”
“怕是还不够。成为阴阳血风险太大了，几乎所有邪修都会对你垂涎三尺。”刘叔看着我。
“那我现在为什么还什么事都没有？”
“你当你老爹留下我真的是只因为我是一个闲人么？”
我愣住了，看着这个不正经的刘叔，酷似鲁迅的面庞还是那么严肃认真，丝毫不像是开玩笑。意思是……刘叔每天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不仅仅是因为他有时间……而是因为他能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
“因为这个医院建立没多长时间，下面的冤魂也大多是死了没几年的小鬼，所以这里有我一个人尚且应付得来，但是以你阴阳血的血性……怕是将来会遇到连我都克不掉的邪物，所以你老爹最近一直在打听着。”
我彻底傻了，这近两个月的时间，原来我一直活在如此威胁之中，而且还有一个人一直保护着我不受伤害。
“你不用担心，只要我刘广活着一天，就尽我全力不让你受到伤害，算是为了报答这么多年和你老爹的情分，也是为了保护现在一方的安宁。”
“一方安宁……”我这才知道刘叔到底背负着多少。
这个老男人在烈阳之下的影子拖得老长。他欠着我什么么？应该是没有，我没有为他做过任何事，他却搭着性命陪着我，保护着一方安宁。
“只有你……一个人么……”
“那我……能做什么？”我不能完全让他承担一切，我也要做些什么。
“保护好自己，不要一个人去所有你第一感觉不安全的地方，另外……如果看到我有危险，就赶紧跑，去找你爹，他也能保护你……”
我摇头，我不可能做到这些，让一个为我如此付出的独自承担。
“我能学习道法么，我也要自己保护自己，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该怎么办……”我没有说出“我不希望你出事”这类话，而是以一种比较自私的方式。
他听后想着什么，又看向我：“道教入道讲究五弊三缺，即五弊：鳏、寡、孤、独、残，就是无妻，无夫，失父，无子，残废；三缺就是福、寿、禄，就是缺钱、命、权。如果你深思之后仍然愿意入道从而吃两边饭、说两边话的话，我自然愿意交给你我的毕生所学给你保身。”
我想都没想就说：“我愿意！”但刘叔摇头，敲我脑袋：“切勿急躁，必须加三深思。”
五弊三缺，这八种东西缺了哪个都不行，虽说我事先残疾，但刘叔说在说下第一句咒语、吃了入道的饭后，才算正式开始计算五弊三缺，所以我那残不算在五弊三缺。
这应该就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极其重要的抉择：是选择承担五弊三缺，还是选择让刘叔照顾半辈子，半辈子之后过命数渺茫日子。
我沉思了很久很久，太阳自东方再次升起之时，万物皆醒之时，我坐起身来，看着面前面色凝重的刘叔。
我右手攥着白色的床单，深吸一口气，结巴地说着：“刘叔，请让我拜你为师，今朝入道，不惧怕五弊三缺，为保自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