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后来有人知道吗？”顾烟萝询问。
何田田摇摇头，“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起，两天之后，何湛碧就出嫁了。大家忙着筹备婚事，也没有人留意到她的表现有些反常”。她略作停顿，接道：“其实她不说，我也能猜出个大概。她一定是遭遇了最不堪，最难以启齿的事情。周家如果知道新娘婚前失贞，一定会退婚的。到那时，何家颜面尽失，所以何湛碧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
顾烟萝稍作思索，问道：“周襄不是与何小姐青梅竹马，感情很深吗？”
何田田叹了口气，“感情深又怎么样，女子贞操大过天，换作谁都难以接受的。何况周公子满嘴的三从四德，宗法理教”。
“周襄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吗？”顾烟萝又问。
“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大了之后就疏远了，谈不上了解”，何田田道，“周公子性子急躁，看问题比较偏激和固执。但是总的来说对何湛碧较为体贴呵护。”
“周襄喜欢养鸟吗？”顾烟萝忽然想起在洞房内发现的类似鸟粪的东西。
“你怎么会知道？”何田田颇为惊讶，“周公子喜欢养黄雀，这种小鸟可有灵气了，在他的训练下学会很多的技艺，可以开箱子、叼钢蹦儿、叼小旗、打弹子，他以前还让鸟儿给我们表演过呢”。
顾烟萝心头一紧，有个大胆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中产生，沉默须臾又道：“说说昨晚你到了寒山寺后发生的事情吧”。
何田田长叹一声，眼中闪出泪花。慢慢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越想越不对劲，觉得或许与寒山寺里的和尚有关，可又不敢对别人说起，只好自己去找他问个明白。我一进到寺内，那天见到的瘦高和尚就朝我走来，让我到后院的禅房中等着，说有紧要的事情找我谈。我顺着他说的路线走，到了门口，见房门半掩着，推门进去，还没瞧仔细，头部就被什么东西重重撞击，失去了知觉”。
醒来后，何田田发现自己在一间陈设华丽的卧室内，靠后墙一张乌木大床，床上黄罗帐半张着，一个男子淫笑着，“美人儿，过来陪我练功吧”。何田田害怕极了，拔腿便逃，还未跑到房门口，那个瘦高个儿和尚便将她抓住，拿绳索捆绑了她的手脚，揪起她的头发便往床上拖。何田田拼死挣扎，高声呼救，后来黄罗帐里的人又说：“用强的就没意思了，先让她上那个地方休息一晚，明天再带过来。”何田田还没弄明白要被带到什么地方，瘦高个儿和尚突然上前朝她头部挥出一拳，她两眼一黑，只觉头重脚轻，什么也不知道了。
何田田再度醒过来时，周身己动弹不得，全身****，被捆绑得严严实实，一个同样全身****的男人正拿着一把尖刀对准她。“我以为那个畜牲要强迫我就范，张嘴想要大声呼救，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后来我发现，原来那是个木雕，根本不会动。再看四周，全是青面獠牙的恶鬼，就像是到了阴曹地府一样，太可怕了”，何田田说着又痛哭起来，“后来我看到不远处好像有亮光闪动，接着脚步声响起，有人匆匆走过去。我出不了声，也动不得，我拼命挣扎，仍是无济于事，还被那把尖刀刺中了。我只能绝望的看着你们再次从我身边走过，伤口很疼，一直在流血，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没想到，还能获救……”
顾烟萝也长叹了一口气，十分同情的看了何田田一眼，问道：“你有见到黄罗帐中之人的面目吗？”
何田田恨恨的说道：“脸倒没有见到，但我的耳朵很好，能辨认出他的声音，就是那个瘦高个儿和尚的师父。”她突然哀求似的对顾烟萝道：“姑娘，周府的命案当真与我无关，我也是受害者”，她又痛哭起来，“这都是报应，如果我没有将何湛碧带到寒山寺，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惨事了。都怪我，私心太重，到头来害人害己……”。
顾烟萝出了房间，将方才与何田田的对话向傅伯俊等人复述了一遍。傅伯俊沉思良久，问道：“罗姑娘是怎么想的？”
顾烟萝道：“我怀疑，周襄与何湛碧并非被外人所杀。”
徐允恭道：“你是怀疑周襄杀了何湛碧，而后自杀？”
顾烟萝低头一叹，“正是这样。”
“可是，这不合常理，如果因为新娘婚前失贞就痛下杀手，这未免太耸人听闻了”，徐允恭眼中尽是疑惑和不解。
傅伯俊道：“允恭贤弟是个心胸开阔之人，可别人未必如此，何况何田田说了，周襄性子急躁，看问题比较偏激和固执。我们可以假设一下，新婚之夜，他发现新娘并非处子之身，大受打击，追问了先前发生的事情，并在盛怒之下持刀杀死了何湛碧。他大概杀了人之后又后悔了，为了顾及颜面，便精心策划了这起伪装成他杀的自杀事件。他自杀身亡后，训练有素的黄雀将凶器叼走，从气窗飞了出去，这样命案现场找不到凶器，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怀疑他是自杀了。”
徐允恭目光一凛，道：“如此说来，周府下人看到的那道亮光，应该就是黄雀叼着短刀飞出时刀柄在夜空中发出的光芒。
傅伯俊点头表示赞同。
顾烟萝的目光缓缓扫掠过徐允恭，有什么心事被触动，神色变得有些异常，展不开的眉头似蕴蓄着无限哀伤。徐允恭看在眼里，暗暗心惊。
傅伯俊专注于案情的推断，兀自出了会儿神，而后他转向龟缩在一侧的妙仁，正准备问个明白，却发现妙仁动也不动，像坐化了一般。
“他死了”，徐允恭探了探他的鼻息，再看他嘴角溢出的鲜血，道：“看样子是中毒而死。”
方才傅伯俊问了妙仁许多问题，他只顾装聋作哑，一个字也不肯吐露。这会儿大家稍一闪神，他居然就死了。
“何人下毒？”傅伯俊凌厉的眼光扫射众人。
顾烟萝道：“想必他早已服下了慢性毒药，这会儿正好发作。”她忽然发现了什么，“中毒之人，脸色却一点未变，难道是……”她说着将手探到妙仁耳后，竟扯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是灵空！”徐允恭十分惊讶，“怪不得上次皇太孙中毒后，皇上派人四处追捕睦都一伙人，却始终查无踪迹，原来他们是易容成寒山寺里和尚的模样，躲到这里继续为非作歹来了”。
灵空一死，线索再度中断了。傅伯俊命人将灵空的尸体抬回县衙，请仵作验尸，自己亲自送何田田回周府养伤，顺带再到周府查找有用的证据。徐允恭和顾烟萝先返回县衙，再商讨下一步该怎么做。
一路上，顾烟萝神色凝重，默然不语，回到居住的院子后，她正欲转身进屋，徐允恭唤住了她。“小萝”，他想告诉她，不是每个男人都像周襄那样，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正犹疑不定，一阵衣袂飘飞的响动传来，两条人影从屋顶直落而下。
“莺歌、燕语”，顾烟萝眸光一亮，“你们来得正好，我们正需要帮手”。
莺歌道：“姑娘需要我们做什么，只管吩咐。”
徐允恭心中疑惑，却并未多言，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二人道：“两位姑娘好似从天而降一般。”
燕语笑道：“魏国公，久违了。两年多不见，依旧是这般风采夺人。”
徐允恭轻笑一声，“这丫头，嘴还真甜”。
燕语斜睨了顾烟萝一眼，“我只不过实话实说，姑娘，你说是不是？”
顾烟萝脸上一热，“你说的是否实话，与我有何干”。
莺歌插嘴道：“姑娘，不用口是心非了，你的心思，还瞒得过我们？”
“你们……”顾烟萝又羞又恼。
徐允恭忙代为解围，道：“不要再拿你们姑娘寻开心了，我们在追查寒山寺淫僧一案，你们能帮上什么忙呢？”
莺歌道：“我们能帮上大忙。你们现在苦无证据，正需要诱饵，那些淫僧认得姑娘，她自然不能当诱饵。而我们，就是最好的人选。”
“诱饵？”徐允恭微微一怔，随即道：“这样做太危险了，怎能让你们冒这个险。”
顾烟萝道：“我们尽快赶到便是。以她们的身手，不至于有太大的危险。”
“可是……”徐允恭仍不放心。
“好了，魏国公，你只需对我们姑娘上心就行了。至于我们两个，用不着你来操心”，燕语说着吃吃笑了起来。
徐允恭拿她们没辙，只得作罢。
几人商量之后，决定由莺歌假扮大户人家的小姐，燕语则充当她的丫鬟，陪同她到寒山寺上香祈愿。
莺歌和燕语离开不久，徐允恭和顾烟萝就赶到了寒山寺，见燕语正在偏殿外焦急张望。
“莺歌呢？”顾烟萝急问。
燕语道：“被一个瘦高个儿和尚带了进去，那和尚让我在这偏殿外等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