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重,高耸的参天大树上隐约有个白色的人影。
“大人。”
“何事?”
“夜深了。”
白矖看着跟了一天的自家大人,向来孤傲目中无人的男人,何时有过这般小偷行径。
阴影正好遮住了男人的面容,更别说此刻出现在男人脸上的是何种情绪。
“第二层心法会让那位大人产生同醉酒一样的状态,那位大人会被照顾的很好,大人不必担心。”
“我没担心。”
“是。”
男人的心口不一,这么多年,白矖早已习惯。
“大人,玄武已经等候多时,大人可是要见?”
“可是为红鸢一事?”
“大人怕是忘了,玄武的胞妹红鸢,她们两人为了大人您早已不相往来,断了联系,此次求见怕是另有所求。”
“不见。”
“若真是为红鸢而来,大人可还见?”
“不见。”
白矖放心似的长舒一口气。
“你叹气做什么?”
“属下只是开心,大人并未将红鸢放在心上。”
“哦?”男人冷峻的侧脸突然动了动,“明日带红鸢过来。”
“大人!”
男人跳下树干,径直走过。
“大人!红鸢心术不正会害了您!”
“心术不正?”
白矖忘了,要说心计,这世上怕是没人能赢得了自家的这位大人。
“属下鲁莽冲动,还请大人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你既然在意红鸢,本座将她赐予你,如何?”
“大人!”
即便男人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白矖也知道自己只能接受并执行,即便自己对那红鸢并无好感,再说自己也并不好那口。
“是。”
“别觉得委屈,我那殿里面,想要得此殊荣的比比皆是,能落在你身上也算帮你成了众矢之的。毕竟,红鸢可是美艳古今的人物,你这个众矢之的可一定要演出好戏给本座瞧瞧,可别让本座失望了才是。”
白矖是最忠诚的属下,性子高傲且无情。男人知道白矖最适合做什么事,也自然清楚像白矖这样的人最适合坐在什么样的位置。
白矖此人颇有城府,唯独甘愿屈居男人之下,除此之外男人的麾下皆是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再加上玄武是何等尊贵身份,玄武的胞妹自然也是等样尊位,而像红鸢此等身份之人,白矖心高气傲向来不甘平庸,而男人正在谋划之事也只有白矖能做到男人所期望的那样。红鸢作为被禁锢千年的阶下囚,虽然芳华不再但也依旧吸引着不少蠢蠢欲动的心,那些忠心未泯的部下对男人来说终归是个隐患。
即便关押囚笼,也依旧能蛊惑人心,这种说不上什么时候会爆发的炸弹,还不如让她早日重见天日。
而男人此举无疑是将所有隐藏在暗中和明面上想要解救红鸢之人都集中在了白矖这里。
而白矖也知道,自家大人是在惩罚自己的越矩行为。有关自家大人的事情,自己上心太多,揣测了太多。
白矖也知道,对喜欢杀戮的自己来说,这是自家大人的惩罚也是奖励。
“是,属下明白。”
红鸢的再次出场意味着什么,白矖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个男人,怕是要出手了。
“怎么,另一只眼也不想要了?”
“属下不敢!”
另一眼是怎么失去的,事情虽然过去了千年,但是现在想起,白矖的心里面依然心有余悸。
自己不过是看了那位大人一眼,就永远的失去了一只眼睛。这相比很多人来说,自己已经幸运了太多。毕竟,有太多的枉死冤灵都曾经因为这样类似的原因成了这男人的脚下灰尘。
屋内,墨染依旧一副醉酒模样。
“别扯了……”
“我热……”
“别动。”
“师姐,我难受。”
“怎么难受了?哪里难受了?”
“我,唔……”
墨灵瘫软在榻上,双眼无神,任由墨染折腾。
“难受,我难受。”
墨灵转身抱着墨染,亲吻女人滚烫的额头。
“好了,师姐在这里,小可爱不难受了,不难受了。”
墨灵知道,此刻的墨染只不过是身子呈现了一种醉酒的状态,而这体征并无大碍,不过是意识有些模糊,身子有些燥热。
“师姐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热了……”
“师姐……”
“唔。”
“难受……”
“啊!”
“难受……”
“疼,疼!”
“……难受……”
“你,你轻点好不好?”
“师姐,我难受……”
墨灵轻轻拍着墨染的后背,小声安抚着。
“师姐在这里,乖了,我家染染最乖了。”
“乖,我乖。”
墨灵苦笑不得,也不知道真正难受的人是谁,自己也并不好受,起码,现在有些疼。
第二天,墨染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近在咫尺满是咬痕的脸。
“师姐,你怎么了!”
“没事。”
“这脸都成这样了,怎么没事了。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染染。”
“嗯,怎么了?”
“你是嫉妒我的美貌吗?”
“我?”
“你看,这都是你咬的,抱着咬,还不松手。”
说着,墨灵委屈的泪眨眼就要冒了出来。
“师姐,你逗我呢吧?平白无故,我咬你做什么?”
“染染,你欺负我,还不认账,你不负责任!”
“打住!”
墨染下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偷偷看着墨灵这边的动静,而此刻的墨灵像是怨妇一样跪坐在榻上,双眼朦胧。
“我今天不来你这了,都两天没回去了,也不知道水心怎么样了。”
“染染,你是打算要抛弃我吗?”
“我说,你能不能正常说话,不就是咬了你几口吗?大不了,你咬回来就是,呐,我给你咬。”
说着,墨染将自己脸凑了过去。
“我不要!”
“你看,是你自己不要,不是我不让你咬哦。”
“染染,你不要我了!”
“别胡说,山灵大人都默许你来无花殿不用通传,你想想这是不是已经法外开恩了?”
“那也算是被人的恩,我在你可以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讨到,换对我百般折腾,对我如此那样后还说了这样无情的话,我都这样了你还惦记着你那殿里面的小侍女,你这不是不要我了是什么?”
墨染一脸惊讶。
“你居然也能活出这样的话来啊,瞧瞧,这眼泪还真的跟真的一样。”
墨灵抬手擦拭着自己还没流出的眼泪,嬉笑着。
“哈哈,戏过了。”
墨染刚好穿好衣裳,转身看着笑着留下眼泪的墨灵,一脸歉意。
“很疼吧?”
“不疼不疼。”
“眼睛都红了,你不会是哭了一夜吧?”
原本,墨灵这人比较会来戏,在家里面的很是也会经常这样和墨染打打闹闹,这眼睛也算是练就了一身本领,瞬间红个眼睛这种事对墨灵来说小菜一碟。
看墨染服软,墨灵的玩心大起,眼泪突然流个不停。
“太疼了啊,你抱着不放使劲的咬啊,你说我会不会要破相了啊,要染染亲亲才能好。”
也许是墨灵演戏分寸没把握好,让墨染瞧出了端倪。
“你这戏真没以前好,退步了。”
墨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没上当啊,不科学啊,我看小朋友哭闹的时候,大人就是这么安慰的啊,不是说亲亲伤口疼痛就会跑掉的吗?”
“你从哪看的?”
“电视上啊。”
“以后不许再看乱七八糟的东西。”
两人斗着嘴,可墨染毕竟还是对自的罪状供认不讳的,嘴上说着话,手上还是轻轻抚摸着墨灵脸上的伤痕。
“我去问山灵大人要些药过来。”
看墨染一本正经的认错,墨灵轻笑。
“没事,我自己处理就好,司夜大人在外面等你呢,吃了早饭就去好好上课。”
提起司夜,墨染想起两人的约定,一股脑往外跑。
“不吃了,你记得用药,我先走了。”
“傻丫头。”
墨灵下床对着铜镜看着自己脸上脖子上的伤痕,转脸对着门的方向说了句:“染染,我是真疼。”
“司夜。”
“染染,看你今天精神不错。”
“还好了,对了,今天你打算跟我说哪些故事?”
“你想听什么?”
“今天,我想听山灵大人的故事。”
“怎么突然对他感兴趣了?”
“你先说来听听。”
想起山灵昨日的阻拦,加上司夜对山灵的态度,墨染对山灵好奇也不足为奇,不过,墨染隐约觉得,这位山灵大人有意的在引导着自己去做些什么事情。
“他的真身就是墨山,算起来他也是古老的神。有的神会老去,甚至也会受寿命终结的一天,而山灵便是为数不多可以永葆青春的古神之一。”
“山灵是神?”
“是啊。”
“古老的神,怎么会因为你对我宽容这么多?据我所知,你可没他活得久。”
男人噗嗤一笑,倒让墨染受了不小惊吓。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你说的没有不对,虽然我活得没他久,但我辈分高啊。”
“辈分?”
“这个日后再告诉你。”
“好吧。”
“这山灵呢,从未出过墨山半步,自我来这墨山以来,看到的也都是他对墨山勤勤恳恳,这也算是我对他还有些好感的主要原因。”
“你不喜欢他?”
“每个人都有不喜欢的人和事,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算你过关。”
“在我没来墨山这段时间,听说他收养了一些流浪在墨山的小灵,应该是想做些传道受业解惑之类的事情吧。他那里原本就有些品阶高些的兽灵的后裔,也就是所谓的贵族,现在又多了这些小灵,也算是壮大了队伍。至少,我听到的就是这些。”
“这就完了?”
“就这么多。”
“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
“谁说不是呢,好了,都到门口了,我们先进去再说。”
男人推门而入,所到之处皆是万般寂静。
“见过家主大人,司夜大人。”
“你家山灵大人呢?”
墨染见过侍女一面,好在眼疾恢复才能记住。
“无极宫的孩子又打架了,山灵大人赶去处理,让小灵在这传话给家主大人。”
“无极宫,那是什么地方?”
“是山灵的住所,他收养的小灵都住在那里。”司夜搭话。
“收养的小灵?”突然,墨染的心头一阵不安。
“快带我去看看!”
“好。”
两人步行的速度显然让墨染心头的不安更加沉重。
“我们快些。”
司夜神色一怔弯腰抱起墨染。
“冒犯了,这样,快些。”
想司夜这样的修为,即便在墨山不用灵力,也能借气御空而行。
“你们吵吵嚷嚷什么!”
刚回到无极宫的山灵出现在一群身穿蓝色衣裳的小孩子身后。
“大人!”
人群让出一条道来,带头的是个个子稍微高点的孩子,样貌俊美,也不知是男是女。
山灵看走过来的是这个孩子,一改严厉,轻笑着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孩子见向来对大家严厉的山灵大人用一副温柔的模样抚摸自己脑袋,说话的语气更像是恃宠而骄。
“大人,水心两日未曾回来打坐,荒废学业,我正在教训她,好让她知道咱墨山规矩。”
“没回来打坐练习是该教训,不过,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做什么?”
“大人,我身为大人座下大弟子教训水心,也是为大人管教,可是她竟然敢公然反抗,还试图用灵力出手,大家也是气不过才过来。”
“哦?”男人挑眉。
人群之中身穿白衣的水心气息微弱的蜷在地上,身上还有不少血迹。
“水心!”
墨染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亲眼见到被霸凌的水心。
“水心!”
“见过家主。”
墨染也没有想到,这无极宫的当家会这么心平气静的说出这句话后竟然一点狡辩也没有。
“你就是家主?你是家主的话,那我可有话就说了。我是无极宫大弟子小巫,水心也算是跟我们一起长大的妹妹,她自小就桀骜不驯,难以管教,自从去无花殿做了侍女更是目中无人,动不动就要做些伤人的行径,她这么日渐嚣张,怕是在无花殿以色侍君了吧。”
墨染没想到,眼前小小年纪的小灵,说话竟然这般嚣张跋扈。
“大人。”
墨染怀里的水心轻轻摇头,似乎在告诉墨染不要计较。
“我没事。”
简简单单三个字让墨染怒火中烧。
“山灵大人果真是好本事,竟然教出了这样优秀的弟子。”
“山灵惭愧。”
“既然知道惭愧,那便站着好好听着。”
“山灵不敢。”
向来备受尊敬的山灵大人,却在墨染的一句话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山灵知错,还望大人切勿动了肝火,伤了身体。”
“大人!”
前面说话的孩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死死拽着山灵的袖子。
“大人没有错!错的是水心!她目中无人恃才傲物,是她以色侍君,恬不知耻,小灵,小灵不过是替大人出手教训……”
山灵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墨染的制裁。
“原来是这样,你们这些与水心情同手足的兄弟姐妹难不成都是这样看待水心的吧?不说话吗?目中无人,恃才傲物,桀骜不驯,这成语学习的不错啊。我知道,侍奉家主对你们来说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们嫉妒水心,嫉妒她美貌,嫉妒她能被我留在无花宫,嫉妒她能成了无花宫侧殿的主人。”
听到这里,这群孩子,不,应该说这群有着数百年修为的灵开始议论纷纷。谁都没有想到,在无极宫传开的秘密,家主大人竟然会亲自承认。
以色侍君,这个名头足以让现在这个歌根基不稳的家主随时陷入舆论的风波。
这个道理,墨染不是不懂。
她在等,在等安排了这一切的人如何收场。
这人既然不怕自己闯祸,那自己可就放开了玩了。
“别议论了,水心就是比你们高人一等,她就是得到了我的宠爱,事实就是这样,你们有异议?哦,对了,你们没有这个权利议论我这墨山家主。”
司夜绕到墨染面前抱起水心。
“回吧,先看看她的伤势。”
墨染站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跪拜着的山灵。
“还真别说,这晚上气候极好,夜色更是撩人,山灵大人就在这慢慢欣赏吧,天没亮之前,最好将这里的每一刻的风景都记住了。”
“是。”
墨染转身的瞬间,一众小灵皆跪拜叩首。
“拜别家主大人。”
墨染瞥了一眼叩首的山灵,步伐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