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山灵上门认错后的第二天,墨染就开始每日到泓室修炼,墨染原以为,只要自己不去找司夜,男人也会渐渐忘记自己,忘记与自己的那个约定。
“不听故事了?”
墨染没想到的是在自己独自一人去泓室的第二天,会遇上在此等候自己的司夜。
“不了。”
男人想,也许是女人跟自己生气,错以为自己当初算计了她。
“我没有算计你。”
“我知道。”
“那你到底在生气什么?”
“我没有生气。”女人轻笑,回头看着束手无措的男人。
“可是……”
“我还要去泓室,先走一步。”
一日是如此这样,二日也是,男人开始慌乱了。
“大人。”
“红鸢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不远处的男人一袭黑衣,难得一脸欢愉的看着被女人拒绝后的司夜。
“还是往日那般。”
“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别来打扰我。”
“大人您这是?”
“是时候见见了。”
“大人!”
男人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着司夜的方向走去。
白矖不由得在心里祈祷:大人您可在这墨山上,最好别做出格的事。
“我好像不一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
司夜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之人是谁,正在用什么表情嘲笑自己。
“别不理人啊,好歹也算是相识一场。”
“你想做什么?”
“这么紧张做什么,现在,就算要做什么,我也要顾忌这是墨山。”
“你还会有顾忌?我是在听笑话吗?”
“可能是吧。”
司夜转身就要走,却被男人拦了下来。
“怎么,怕我?”
司夜不言不语,也不气不恼。
见司夜不说话,白泽轻笑。
“没想到,你真的救了她。怎么,知道自己修为大减不是我的对手,一见我就走?”
“你到底要说什么?”
“叙叙旧嘛,别着急。”
“叙旧?我可不记得我与你还有叙旧的情分。”
“看你这么在乎墨染,几乎快要寸步不离,我就知道,这墨染就是墨夭。”
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司夜激励压制着内心的不安和愤怒。
“她不是。”
“怎就不是了,这模样一模一样,就连发呆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更别说其他。”
“我警告你,你别碰她!她不是墨夭!”
白泽轻笑,低头看着抓着自己胸前衣物,一脸愤怒至极的男人。
“我说她是,她就必须是。”
“我都说了她不是!那天,那天她魂飞魄散,我,我找不到她。”
司夜一想起那天的情景,心中就一阵阵的抽搐,好在,她活过来了,即使现在的她也算不上是完整的她自己,好歹,自己还能见到鲜活的她。
“你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怎么,你不知道?”司夜没有想到白泽对此事竟浑然不知。
“这不可能!”
“对了,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夭夭有多爱你。”
“你说什么!”
司夜轻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袖子。
“向来目中无人,从不会真心待人的白泽大人自然不需要这些。再说,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墨染不是墨夭,墨夭已经死了,她彻底不会回来了。”
“我不信!你在骗我!她,她怎么会魂飞魄散,我不过是拿了她的心脏,我……”
想起自己满手是女人鲜血的样子,白泽有片刻的慌神。
“你骗我!”
“是,我是在骗你。”
“真的?”
对于白泽,司夜是恨他的。当初,墨夭不顾一切爱上的男人,放弃自己而爱上的男人,为之献出一切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司夜又怎能不恨。可是现在,司夜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可怜,除了可怜只剩可怜。
“是我在骗你,还是你在自欺欺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简单的一句话,将还处在期望里面的男人打回了现实。
“若能有转世,若她还记得你,若她还爱你,她怎会让你等了千年。白泽,求你别再出现了,染染不是夭夭。”
白泽失魂落魄,一个个疑问不断充斥在脑海中。什么魂飞魄散?什么墨染不是墨夭?!这都是男人在欺骗自己,她,她不过是暂时的忘记了自己罢了。
“你是嫉妒我,想破坏我们的感情。”
“感情?你扪心自问,你对她有感情吗?白泽,你什么人都不爱,你爱的只有你自己。你放不下的不过是你可怜的不甘,你不甘心跟墨夭一样模样的墨染将眼神看在旁处,你不甘心曾经那么满眼满心都是你的女人,顶着跟她一样的样貌跟别人在一起,你不过是想占有她的好,你从不爱夭夭。”
“是,我是不爱,但我也不会允许有别人觊觎她,她是我的。”
“疯子!”
“没告诉过你吧,在疆城,那些不过是我试探你们的手段,要不是你出现,我也不敢确定现在的墨山家主竟然是真实的人,差一点,差一点我就将墨染错认成了墨夭的转世。谢谢你告诉我,告诉我墨染不是墨夭。”
司夜差点忘记了,忘记这白泽原本就是疯狂之人。这世间凡是他想要的,从没有失手过。
“白泽,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说起墨夭,倒让我想起了不少以前的事情。也对,她的事情我从没跟旁人说起,哦,不对,红鸢,对了,跟红鸢曾经说起了一些。不过,她不值得倾听,你来听听,可好?”
司夜和白泽,两人修为原本不相上下,可是自从白泽吸收了墨夭的心脏,吸收了墨夭大半的灵力,而司夜也为了救人失去了大半的修为,两人现如今高下立判,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司夜想走,却被白泽用灵力困在了原地。
“别走啊,本座将开心之事分享与你,你怎能拒绝?”
“你放开我!”
“听完就放你走。”
白泽走到一旁的石凳旁,优雅落座。
“世人皆以为墨山家主墨夭生性清冷,可是你我都知道,她对亲近之人极为依赖。在众人眼里,她总是一副绝人千里的样子,她的眼也总是看着旁处。你不知道,她陪着我的那段时间,真让人怀念。”
“还真是恬不知耻,她陪着你?怕不是你忘记了,是你!是你囚禁了她!”
“那又怎样,那段日子,我很快活。”
“混蛋!”
“只是,她不再对着我笑了,她总是对着旁人笑,对着下人笑,就是不肯对着我笑,哪怕一次也没有,哪怕我求她,她也不愿。”
白泽陷在回忆里面,像是又看见了一袭白衣,站在庭院翩翩起舞的样子,那是两人第一次相见。
“你是仙子吗?”
“什么?”
一袭白衣的男人看舞看得痴了,竟然没有发现已经跳完舞的女子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边,正一脸探究的打量着自己,而男人从未见过笑得如此耀眼的笑容。
“你是男子?”
“有什么问题吗?”
“这世间怎会有长相如此俊美的男子?”
这是男人第一次被人说长相俊美,心中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我叫墨夭,你叫什么?”
“我……”
相比女子的坦诚和真挚,男人支支吾吾竟然说不出话来。
墨夭,现在的墨山家主。男人也没想到会是个十几岁的人类女孩。
“你多大了?”
“我十六。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是不是应该回答我的问题了?看你对自己名讳如此保密,又是身穿白衣,难不成你就是传说中行踪神秘的白泽?!”
男人从女子的眸子里面突然看到了一些光亮,心想,她应该很是崇拜白泽吧?
还未等到男子的回答,女人开口说道。
“对不起,我不能久留这里,我要马上回去了,明日,明日这个时辰我还能在这里见到你吗?”
明日?要见自己吗?
“说定了,明日,我在这里等你,不见不散。”
女子自顾自说完,跑地飞快。
之后的每一日,两人总会心有灵犀风雨无阻的在老地方碰面。男子喜欢看女子起舞,女子喜欢男子奏乐,男子喜欢看女子凯凯而谈,而女子喜欢依靠在男子肩膀抬头赏月。
“白泽,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怕也是唯一一个朋友了。”
“朋友吗?”
“是啊,大家都说我是家主要和人保持距离,不能做朋友。”
“那我呢?”
“你是白泽啊,所以你不是别人,你是我朋友,最好的朋友。”
那时候,男人刚结束一场拼上性命的厮杀,体内不属于自己的灵力刚被吸收,还不能离开这个被结界保护起来的屋子。
那时候,墨夭不知道自己身边的男子是何等的危险,更不知道被冠上“白泽”之名的男人是上古凶兽之一,梼杌。更不知道,陪伴在自己身边这个叫白泽的男人就在不久前,亲手手刃了同样是上古凶兽的穷奇。
女人更不知道的是,曾在这个女人,这个名唤“墨夭”的女人还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上古神兽白泽已经成了男人的爪下亡魂。
“你成亲了吗?”
“什么?”
“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
男人点头,将肩膀靠了过去。
“给你靠。”
“白泽,你人真好。”
这样美好的记忆,持续了三年,这三年间,男人忘记了自己的部落,忘记了自己是被通缉的罪犯。
“阿泽,我今天认识了新的朋友,他叫顾墨燊,大家都叫他司夜大人。”
新朋友?自己不是她唯一的朋友吗?
“你听到了吗?”
“什,什么?”
“我说我认识了新朋友,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那天,女人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几乎全是关于那个新朋友,那个叫顾墨燊的男人。
男人的眼里,女人在谈及那个叫顾墨燊的人的时候,眼底的笑,嘴角的孤独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耀眼,比自己第一次见到的都要耀眼上好几倍。
他居然能让她这么开心,那自己呢?
三年间,在墨山,男人早已行动自如。
男人跟踪女人,终于见到了那个名叫顾墨燊的司夜大人。两人谈笑风生,那个对自己说自己是她唯一的朋友,只会对自己笑的灿烂的女人,被人抢走了。
男人想,只要自己在老地方像以前那样等着,她一定会跟以前一样每天带着吃食来看自己。
可是,渐渐地,女人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就算来看望男人,也不过是短暂的停留。
男人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嫉妒,在男人第一次将女人强行留在自己屋子的时候,男人就知道自己嫉妒的已经发了疯。
同样的,男人也第一次见识到了女人的眼泪。
“原来,泪是热的,是咸的。”
第二天,男人纠结了许久,终于还是放了女人。女人的满脸泪痕刺痛了男人的眼,刺痛了男人的心。
“你昨夜,哭了一夜。”
这是男人对女人说得第一句话,得到的却是女人突如其来的掌掴。
“白泽,你就是个混蛋!”
男人想,既然女人这样认定了自己,那,还不如坐实了这个名声。
自那以后的每天夜里,男人都会潜入女人的寝室,一遍一遍强迫着女人。自那以后,女人脸上的笑不见了,偶尔能见到的时候,女人坐在院子里面,是对河别的男人在笑,在说,在闹。那个男人就是顾墨燊,司夜大人。
男人知道女人恨自己,恨自己的存在让相爱的两人被迫分离。
而男人不知道的是,同样的,女人在见到男人的第一面起就已经深陷其中,对女人来说,男人无神的眸子像是能吸引自己的漩涡,而自己在那三年的相处中已然无法自拔。
在男人问女人是否成亲的时候,女人心头一阵悸动,甚至错以为男人会对自己许诺一些什么。可是,男人什么都没说,只不过是照旧将自己的肩膀给了女人依靠。
自从那天开始,女人面对男人的时候,心中总会忍不住的狂跳,甚至会莫名的脸红,女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直到女人在某一天不经意间碰上了前来寻找男人的红鸢。
“阿泽,我认识了一个新的朋友……”
女人说着,眼里却有意无意的看着若有所思的男人。
他是在想那个美丽妖娆的女人吧,女人这样想着。
她叫什么名字呢,她,与你又是什么关系呢?女人想问,却张不开口。
红鸢的频繁出入让原本属于两人的秘密之地,突然成了三人的私会之地,这让女人心中有了说不出的难过。
男人不知道的是,在女人极少来探望自己的那些日子,自己的身边总是有红鸢的影子。
女人躲在不远处看着红鸢伺候男人洗漱更衣,甚至,有时候一袭红衣的红鸢才会走出房门。女人隐约知道了什么,便留下一纸书信回了无花殿。
“阿泽,我想我要成婚了,我喜欢上了墨燊。谢谢你这些年的陪伴,也祝你有爱相伴,幸福一生。”
男人在看到这张书信的时候,第一时间冲进了女人的屋子,毫不思索的将还未就寝的女人掳回了自己的屋子。那天,男人第一次见曾经发着光亮的眸子竟然也会流出滚烫的泪。
男人不明情爱是何物,却只想将女人锁在自己身边。男人想,这样的话,那样明亮的笑声,发着光亮的眸子都是自己一人的了,别人不会觊觎,不会争抢,全都是自己一人的。
男人没想到,明亮的笑声没有了,女人的眸子也不再发光。即便如此,男人依旧将女人禁锢在自己身边。
“来人,去了她一直眼睛!”
“大人!大人!”
“看一眼去一只!”
墨夭没想到,那个名唤白矖的女子不过是与自己对视了一下,男人便命人挖掉了女子的一只眼睛。
“以后,我伺候你。”
这句原本该温情的话,此刻在女人耳朵里面确实带着杀戮和血腥的催命符。
“大人,您这次出世已有数千年,眼看天劫将至,您真的打算用墨山家主来挡劫?”
门外的女人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所有的呼吸,而门内的男人抱着一身红衣的妖艳女子正坐高堂。
“望眼整个墨山,能为大人您挡下这天劫之人也怕是只有墨山家主一人了吧?墨夭灵力修为皆是最上乘,能为大人您所用也算是她三生有幸。”
“就你聪明。”
男人抱着女人僵硬的手臂突然颤了颤,门外女人的眼神是何等的绝望,发间的发夹是如何掉落在地上,男人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自己不过是他手上的一枚棋子罢了。
女人怕极了,却不愿跟任何人提起,只好躲在无极宫中。
“夭夭,你怎么在这里,让我一顿好找。”
女人满是泪痕的脸上在转脸的瞬间,已经乌云尽散。
“司夜,你不是说要出发了吗?”
“这次去的时间可能有些久,我过来跟你道别。”
“看来,我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受你欺负了。”
男人眼底全是不舍,女人却看不见。
“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好。”
相识多年,男人的眼里心里全是墨夭的影子,她的欢声笑语,她的果敢坚韧,男人全看在眼底,男人也知道,自己这颗孤寂了千万年的心因为女人的存在,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跳动,拥有了不一样的温暖。
墨夭,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向你表明心意,我想换种方式跟你在一起。真心希望,到时候,你也会以同样的情感在期待着我的到来。
男人不知道,不久以后,等待自己的居然会是那个男人囚禁女人的消息。
庭院里,男人的深情,女人温柔的笑,全部落在了屋顶男人的眼中。
“阿泽,你对我真好。”
女人拿着男人递过来的鸡腿,笑的一脸幸福。
“这个,也给你。”
“可是,这是我留给你的,我像跟你一起吃,我们一人一只。”
“我,我想给你吃,我想看你吃。”
“阿泽,你对我太好了,长大后我要嫁给一个像你对我这么好的人。”
“你,你想嫁人了吗?”
“不,我还小,可能再过几年吧。”
好,过几年,我娶你。
男人想起那时候的两人,再回头看着在自己面前与别的男人爱的难舍难离的女人,男人的眼满是愤怒。
墨夭,是你背叛我在先。
是你背叛我!
送走司夜,女人回到屋子却见到了一袭黑衣的男人。
“跟我回去。”
“不,不要。”
墨夭、你身边有太多人了。有顾墨燊,有墨灵,有墨战,我不喜欢!我,不喜欢!
男人不管不顾抱起女人直奔自己的府邸。
“你逃不开的,墨夭。”
“阿泽,不要这样!求求你!”
你居然敢为了别的男人拒绝我!你居然敢!
看着女人满脸泪痕,男人才真正知道,两人已经回不去了。男人想,如此也好,既然不能全心待我,那你,便替我挡了这天劫吧。
那天,落下的雨水像是天河的水决堤了一样,人间已经数百年没遇到过那样的大雨了,几乎在一天,人间水灾四起,民生哀嚎不断。
女人看着跪在地上被符咒束缚了的男人,一脸凄凉。
满身伤痕的女人已然无暇顾及被男人源源不断吸走灵力。
“束缚了我又能如何,你身受重伤,没人前来搭救你。墨夭,有我这只凶兽在旁你又是重伤在身,你控制不了自己的灵力,你看看,你的灵力还是被我吸收过来了。”
既然你要,都给你。
男人得意地笑,在抬头对视上女人绝望的眸子后一片冰凉。
你是在怜悯我吗,墨夭。
大雨冲刷着整个大地,两人身上的血迹顺着雨水混合在了一起。
男人不知道的是,女人在失去所有灵力后,这个肉体凡胎的下场就是魂飞魄散。
女人拿出男人曾送给自己的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墨夭!”
“你想要的是这个吧?我给你。”
心脏,最后的灵力全在里面。
男人回过神的时候,自己的手上放着的已经是女人换在跳动着的心脏了。
好!很好!你为他守身!你还要为他守情?!很好!既然你这辈子无法全心全意待我,那你去死吧,你的下辈子,我来等!
女人退至悬崖的时候,充斥在男人脑海里面的全是那样无情的话。
你死吧,你的下辈子,我来等。
“你疯了!”
白泽突然恍然大悟:“你说夭夭魂飞魄散了,又说墨染不是夭夭,你说我该信你那句比较好?”
“什么!”
“若真魂飞魄散,一个失去灵力的人,怎么会有投胎转世的机会?如果没有投胎,那,现在的墨染就不能是墨山家主,因为她不是转世啊。司夜大人,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
“既然墨灵誓死保护,而墨染又不是先前殿里面的幻术,又不是转世,司夜大人,您怎能骗我说现在的墨染不是我的墨夭呢?”
“她不是!她不是!!”
“都跟你说过了,看来你记性不太好啊。我都说了,我说她是,她就是。”
“白泽!白泽!”
就连白泽自己都没有发现,在自己确认墨染就是墨夭的时候,自己的神色是有多么愉悦,眼神里到底藏了多少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