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山和他的几个发小都在地摊上买了一辆自行车,这种车是用旧零件,七拼八凑组装起来的,行起路来,除了铃子不响,其他的地方都嘎吱嘎吱作响。单车的后座上挂了一个背篓,背篓里面带着再简单不过的饭食。五辆单车在土石公路上飞驰,你追我赶,插诨打趣,没一会儿工夫就到了国营金田粮站。粮站内已经有一伙人在上车,李昂山感到情况不太对头,架好车子,准备上前探个究竟,却被一人拦住,那人大声吼道:“你们几个听着,从今天起这上车的活归我包了,我另外弄了一帮人,不需要你们了,你们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昂山一眼就认出来,这人就是粮站站长的小舅子赵四二,诨名勾子。何谓勾子?即为溜沟子。他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很有一套,才得了这个雅号。
昂山说:“勾子,你想断了我们的活路是不?我们在这干了许久了,我们不让。”
“你不让行吗?我告诉你,这是国营金田粮站,我姐夫是站长,他要谁上车就是谁上车,你管不着”。
不提则罢,一提站长昂山心里更加来气。这个覃诗怀仗着自己占了一个好位置,总是那样盛气凌人,吆五喝六,不把他们这些做工的人当人看,平时扛包汗流浃背,口渴了想喝碗凉茶都没有,只能在自来水龙头上咕噜几口冷水,有时还克扣他们的工钱,敲他们的竹杠,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如今又断了他们的活路,不免怒火升腾,高声说:“站长咋的,不让就是不让,你给我滚蛋!”。
“滚蛋的是你!”勾子也毫不示弱。
昂山脱去外衣,上身只有一件红色背心,袒露出有力的腱子肉,大新、小新、新明、新亮也一致效仿,紧握拳头。勾子带来的那拨人一见起了争吵,也停下手中的活,气势汹汹的围了过来,勾子恶狠狠地说:“咋的,想打架,我告诉你小子,你今天若是来蛮的,我告诉俺姐夫,叫乡里的民兵来抓你,把你牵到圩场上去游斗!”。
两拨人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谁在这里捣乱啊?”粮站站长走了出来,指着昂山说:“李昂山,这儿不是你耍横的地方,这是粮站,国营金田粮站。我的地盘我做主,我定谁干活就是谁干活,由不得你们撒野!我把你们炒了,到别处去揽活吧”。
昂山恨不得上前揪住他的领子,狠狠的揍他一顿,可心想这样一搞事情就闹大了,恐怕不好收场,于是劝住了大新、小新、新明、新亮几个,并主动从粮站里退了出来,站到围墙外,几个小伙倚着破单车嘀咕起来。
大新说:“昂山大哥,你拦着我们干什么,若是打过去,说不定谁输谁赢呢”。
小新忿忿不平地说:“难道就这样忍了吗?”
新明说:“不忍又怎样,我们是讨生活,别人不给能咋办?”
新亮说:“这口气俺受不了,咽不下,干脆点把火把车烧了算了,大伙都干不成”。
昂山赶忙说:“别胡来,那是犯法的事,不能搞,覃诗怀使坏,我有的是办法治他”。
几个人又商量了一阵子,骑上车嘎吱嘎吱地走了。
回到家里,昂山余怒未消,脸拉得很长,一句话也不说,钟爱书发现他回来的早,又闷闷不乐,疑惑地问:“哥,你咋啦?”
昂山没有搭理她。
“到底咋回事嘛?”爱书推摇着他:“不良情绪要宣泄,宣泄之后会好些。”
昂山膘了她一眼说:“粮站的活被人挤了,哥没事做了,你别打听这个事,安安心心的读你的书”。
爱书一听心里也愤懑起来,说:“肯定是粮站那个大肚皮站长搞的鬼,我上次送饭他就贼眉鼠眼的盯着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哥,你丢了活路,没了收入,要不我也不读书了,回家帮你干活吧”。
昂上一听,发起火来,斥责着说:“小妹你还小,社会上的事少掺和,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读书,读书是你的追求,你的梦想,你的出路,俗话讲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不读书就永远飞不出这座蝴蝶山。哥没了活做,就是卖血也会把你的学费挣到。”
一番话说的爱书十分感动,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勾着头,不言不语,走进了自己的独立小房间。
次日上午,按照之前的约定,昂山五个小伙每人挑了一担大粪,来到粮站大门口放下,然后坐下来慢悠悠的侃起了大山。大粪的臭气,近处熏的人作呕,远处飘去了二三里地。
这时,粮站站长夫人,一个穿着高跟鞋,扭着大屁股,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走进门来,用手捂着鼻子,很不耐烦的问昂山:“你们这是搞某得名堂?弄的臭气熏天”。
昂山几个人在粮站扛活久了,对站长夫人也很熟悉,知道她叫赵二姐,是个会吃、会喝、会玩、会打扮,就是不会做事的女人。别看覃站长在外吆五喝六,可在家,他是大气不敢出,二姐凶悍而妩媚,覃诗怀既害怕她凶悍上吊,又怕她妩媚撒娇,二姐的话从来就是百依百顺,不敢不从。
“二姐,不瞒你说,这都是站长大人逼的,他把站里上车的活包给别人了,说是他的地盘他做主,你是个明白人,那好,我就和你摆摆这个理,围墙之内是你粮站的地方不假,围墙之外,可是我们村的地头。我们没了活路,只能插田种地,在土坷垃里创食。我们要在这里挖两个大坑,把全村的猪屎牛粪、鸡屎大粪收到这儿来沤肥,这是我们的地盘,我们作主,你也不要说三道四。”
二姐何等伶俐之人,一听全明白了,一跺脚说:“又是这个覃死鬼捣鬼。也不晓得跟邻里搞好关系,俗话说得好,葛得邻里好,如同讨个宝,我看他的脑壳被驴踢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他管他的粮站,我还管着他人呢。”走了几步,又回头过来果断地说:“昂山,你们几个,现在立马把粪桶挑走,明天只管来上车干活,若是站长出来阻挠,我把他的耳朵揪下来给你当泡踩”。
第二天,李昂山几个去干活,覃大站长果然屁都没放一个。也就是这件事,他俩心里从此就结下了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