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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虚虚实实

申时。

夕阳西斜,大地一片残红。

这时正是一日之间,最美丽的时候——

长孙泶翼支撑着身躯至卧具坐起,蓝若玲宛若一只飞蝶飘进房里,火辣辣的双目盯着他的身躯查看伤势,速命人端来良药,细心试喂。

好一对郎情妾意!

坐在一旁的蓝子嫣冷笑着瞅着她,说道:“男女授受不亲。微臣望蓝王检讨下自己的行为。如若这般悠闲,何不观阅兵书。”

“你不也在看他!”蓝若玲回嘴,立刻遭到一道怒视。她立刻垂下眼眸,到嘴边的话全咽了回去。

蓝子嫣起身来到长孙泶翼身前,把脉良久,淡言道:“不知长孙泶翼何以受如此重的内伤和毒。”

“实不相瞒,被恶人所至。”

蓝子嫣沉吟片刻,长孙泶翼大惊!只感手腕一紧,被她紧握着的手犹如被寒冷的冰块冻结住,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想抽出却还是无济于事。

“今儿,如若我再听到一句谎言,就费了你的手脚。”

长孙泶翼闭目,对蓝子嫣狠辣均为不屑。几年前恐怕会害怕,而如今早养就了一副硬骨头,吃软不吃硬。他睁开双目顿时象变了一个人,柔弱谦逊,然而眼角眉梢的笑意就如三月的春风难以遮掩。没有那个女人能逃过他魅眼的诱惑,况且他最能调扶女人的柔弱。

他玉手伸出触弄她红颜的双唇,众人大讶!蓝子嫣乍时一记耳光掴下。雌窗破碎,只听“噗噗”两声一条人影飞出!长孙泶翼至里面被她扔出,手臂断裂。

逸罗侧目望去,眉头微皱,蓝子嫣面色铁青走出。

“饶命!”长孙泶翼惨叫。

蓝子嫣眼珠变得冷漠,挥手一掌劈下之时蓝若玲飞扑上前护住长孙泶翼。她恼怒地瞪着蓝若玲,手掌停在半空,僵硬紧握成拳。

而此时,杨继贤从长廊上疾步走来,跪拜在蓝王面前,说道:“禀告蓝王,无泪国单于丘使者再次求见!”

蓝若玲松开了握着长孙泶翼的手,不由地沉吟了一下,站起身半晌不动。

蓝子嫣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盯着蓝若玲,好像在想什么,接着转身离开。蓝若玲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她还有重要的话,想说却没说出来。

蓝若玲沉吟了半响,才慢吞吞的点了点头,与杨继贤往大殿而去。

咏贺宫。

蓝子嫣前脚刚踏入,发现慕容太城和司马止不约而同的都到这里来了。但他们来的目的,显然是一样!

慕容太城脸色阴沉冷漠,司马止一副神色焕散,好像对什么事都没有兴趣似的。

“你们?”蓝子嫣话犹未尽,慕容太城拿出一块白玉,白玉上结着余丝绦,丝绦上系着块金牌,金牌的正面,反面是两个字!

“无泪!”

“此物?”

“鬼谷先生!”司马止沉着脸,一字字道:“已在大厅等候多时!”

蓝子嫣顿觉疑惑,侧目望向慕容太城,但脚步却未停下。咏贺宫正堂上,鬼谷先生一身黑色劲装,心神不定地徘徊着,门声一响,三人快步走了进来。未等蓝子嫣开口询问,鬼谷先生急促地道:“这次私自前来已违背无王之意。但追命先生有恩于我。所以,望圣蓝大司马能明白老朽此次前来之意。所以请你务必极力制止结义!”

蓝子嫣心中一震,莫名望着鬼谷先生沉默不语,过了很久才开口道:“我不懂了,为何要极力制止呢?两国结义不是更好!”

“这?”鬼谷先生犹豫了一下,转过头望向慕容太城,见他点了点头,才缓缓说道:“其中缘故,要从炎国开始说起。当年炎国攻打我国,我国无力抵抗,立下永奉炎国。其实并不是这样。是炎国早已在我国布下潜伏者,使之无国乌烟瘴气,令奸贼佞鬼有隙可乘,致令无国毁于一旦,众人损折,天威尽丧!”

蓝子嫣疑惑地望向鬼谷先生,然后斟了四杯酒,说道:“这于两国结义有何关系?”

“只因,这件事的主使者是卓立!张朴凡和卓立在被地里勾结。”鬼谷先生思索着。“其目的就是为了菩呢大师留下的《幻影诀》!”

话语将毕,微风轻响,正堂外峭壁下的小亭间,冲天飞来一条人影,竖立在门外,观察着里面的一切……

蓝子嫣抚摩着手里的酒杯,柳眉紧蹙,沉思道:“勾结?鬼谷先生恐怕太偏激了吧?如若三叔想得到《幻影诀》何需大费周章与张朴凡勾结,不直接前来圣蓝国向我索取?”

鬼谷先生道:“这只是其一。卓立最大的目的是灭四国成为东域之王!而张朴凡也只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蓝子嫣道:“依你这么说,那如今的无国就是一个诱饵?”

鬼谷先生点了点头,凝望着蓝子嫣道:“此次前来,也是为了报你在锦城放老朽的一命之恩。不过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战场上刀光相见时,老朽必会取你性命。”

蓝子嫣笑了笑,闭上双眼,用心去感觉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鬼谷先生把头转向慕容太城,举手一揖道:“慕容先生,请为我转告追命先生,他吩咐之事,老朽已遵照完成,也请代我向追命先生问好!”

慕容太城道:“鬼谷先生请放心,此话老朽一定会转告。”

鬼谷先生再次举手一揖道:“告辞!”

“告辞!”

而正堂外的那人,见鬼谷先生迈开脚步走来,陡然一个转身,双脚连环飞起,躲在一棵大树后。正巧这时蓝友志黯然地向长廊走来,心里不由得因周遭的气氛感到冷清而寂寥,连声鸟叫都没有!仿佛映照着宫里就是这个样子,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困惑!宫墙宫道,楼阁殿宇,苍葱紫菊,左一个样,右还是一个样,处处是熟悉的物事,又在透着陌生。而那夜间最为美丽的琉璃灯柱,在月夜下显出一种丑陋之感。

走着走着,蓝友志忽然感觉一片茫然,完全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左右望了望瞧见峭壁旁一棵大树后透出一道黑呼呼的影子。

向前没走几步,“吱呀”一声,身后的门响起。他骤然停步,抬起头转过身朝正堂望去,出来的是蓝子嫣,或许是她没看到自己,低首眉宇,径自往北而去。

蓝友志见此稍感意外,她为何走的如此匆忙?要去那里?他不由自主地迈步跟随其后却被正堂内走出的慕容太城叫住了。

“王爷!”

蓝友志收起自己的疑虑,慢悠悠地转过身,笑了笑,举手一揖,“慕容先生!”

慕容太城从怀囊中取出一封信函递往他手中,道:“此乃,今日午时一名青衣送来。王爷不再宫中让老朽转递。”说完,他瞥了一眼蓝友志。

蓝友志看着信函上的笔迹,所有的感官一下子变得异常敏感起来。片刻之后,他背着手,向皇宫外而去。

西沉的上弦月忽然破云而出,秋风乍起,天地间只剩下聒噪声在皇宫回转不觉。鬼谷先生越到御花园的高墙上四下里望了一下,又从墙上闪出。周遭忽然吹来一阵凉风,他双眼瞥了一眼鲤鱼池,看见水面上有一个人影,在一株树后面一动不动,鬼谷先生抬起头来,迟疑着,忽然一个箭步跑开,纵身跳到高墙外,瞬时藏到亭柱后面,竖耳倾听身后的脚步声……

“铛铛铛”三声清脆武器响起,鬼谷先生也不知对方这一招气势太磅礴,还是一心想着离去而使其斗志受损,竟发出招守招,防守如暴剑雨的火花喷射而出。对方撤身以避,觑准来势,劲聚于剑,横劈向剑背之上,“咔嚓”一声,鬼谷先生手中的剑断了两寸!他屏住呼吸,躲在柱子后面,身心都倾注在前方一米远的人影上。

“无泪国的鬼谷先生也不过如此嘛!”一阵低沉地声音响起。

鬼谷先生心中一震,大感疑惑,但也一声不响地隐在柱子后面。

那个人转过身,留意地看看亭柱后面,静静地听着,微风掠过树梢的声音,然后双手一展,人如弓箭离弦,横跃过两丈。在华丽琉璃灯柱下,鬼谷先生看清了此人是忠猛!

鬼谷先生眉头一皱,用手牢牢抓着亭檐往上攀去,悬在柱子的另一面,使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悬在亭子上方观察周遭的一切,突然看到忠猛四处张望片刻后,转身走开了,听着渐去渐远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耳边,他才悄无声息地跃下往忠猛相反的一个方向跑去。

刚刚转过一棵大树,他忽然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劲风,是忠猛的手掌!鬼谷先生敏捷地跳开一步,躲闪时已晚,功力必然大打折扣,招式也陡具声势而已……

而另一边,华丽的宫殿内,单于丘说道:“无泪已迫在眉劫,如若耽误恐无泪必灭亡。请蓝王派兵拯救我国,我国愿成服圣蓝之下,年年供奉!”

灭亡二字使蓝若玲心中暗叹,打断杨继贤的话语道:“既然如此,那么……”

“那么更应该派使者前往无国查明真相,如若我国冒然出兵,恐怕正中敌人下怀。”夜风从宫殿外的房门处轻轻吹来,一个声音美丽的声音中掩饰不住其中的肃杀之意。

蓝子嫣收敛起唇角的笑容,眼神淡然冷漠地从门外走进。

蓝若玲凝望她,抿紧了嘴唇。

蓝子嫣来到单于丘身边停了下来,漫不经心地用眼角余光看他,说道:“征援?你我二国本无礼仪之交。此次冒然前来求助,无王的如意算盘打的真精细。乘我国不备,然后里应外合将圣蓝国攻下,让他一夜之间变为废墟?”

单于丘“霍”地睁大双眼,冷冷地凝视她半晌问道:“圣蓝大司马何出此言。”

“只因。”蓝子嫣顿了顿,只见大殿上光芒一闪,她插刀入鞘。单于丘的人头早已落地,她木无表情凝视尸体说道:“你们的……”

话犹未尽,门外“砰———!!!”的一声巨响!

当蓝子嫣回头望去之时,只觉空气中仿佛结了冰似的,有股彻骨的寒意,从外面如风雪般席卷过来!

忠猛挟押着鬼谷先生从外面走了近来,鬼谷先生一见蓝子嫣,立马拧身、垫步,身躯就像是一根黑色的箭向她冲过去,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

忠猛连想都不再想,凌空翻身,出手间已使出了全力拉住了他,却仍然压制不住鬼谷先生那股愤怒的气势。只见他嘴唇微张,一把薄而利的银针立刻如闪电般飞射而出,心下务必一击命中蓝子嫣的天门穴。那知蓝子嫣,出手更快,伸手搁开银针之时,银针穿掌而过,鲜血箭一般射出。

蓝若玲见此情行,心底却忍不住一痛,开口正待询问日,却被忠猛抢先开口说道:“微职在亥时,咏贺宫抓获鬼谷先生!”

蓝若玲一惊,转过头望着鬼谷先生,对此事感到是万分不解,思之片刻,缓慢地开口说道:“鬼谷先生夜行圣蓝也是无王之意?”

蓝子嫣不动声色,眼角余光看着鬼谷的手掌在身侧渐渐紧握成拳,她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暗暗叹了口气,等待埋葬他的尸首!

忠猛道:“据微职查之,大司马与无国有所勾结!一夺圣蓝领袖之位!”

此话一出,令蓝若玲呆住,在场的除蓝子嫣所有人都呆住了。

半晌,蓝若玲才回过神,眼睛变得冰冷如刀定在蓝子嫣处,有两种极端的情绪在她身上融合,“此话不可乱言!”

杨继贤左右看了一眼,见蓝子嫣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这才缓慢开口道:“蓝王!微臣也觉事情蹊跷,无王何以多次派使者前来结义?而此刻又恰巧派使者前来救助?这说明,大司马与无王早有勾结,利用结义之名,对圣蓝国彻底掌控而借由无军夺取领袖的位置!”

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公子都面色一沉,向前走出几步,说道:“蓝王!微职认为事起仓促,实在令人难知端倪,还是先派遣兵部人手,查察此事!”

忠猛道:“铁定如山的事实已摆在眼前,何需还要查察?”

蓝子嫣闻言意味深长地说道:“内外勾结,那么就是精心策划了?敢问我蓝子嫣何得何能有如此大的号召力,能够使无王组织起一支如此庞大的叛党队伍?我一直认为杨臣相德高望重,而忠将军在军中颇孚众望,原来也如此庸俗不堪!你们此刻无非就是想借由鬼谷先生挑起我与蓝王的逆魁,然后再借她的手杀掉我!这样一举两得之事,齐乐啊!”话语一毕,蓝子嫣目光望向忠猛和杨继贤!

杨继贤闻言大惊失色,不明白她最后那句‘这样一举两得之事,齐乐啊’是何意!莫非是?就在这一闪神之间,耳闻忠猛说道:“那敢问大司马为何急着灭掉单于丘?如若你未与无国勾结,你这么冒然杀了他,就不怕挑起两国战火的逆魁吗?”

蓝子嫣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绝不可能,如若此人前来真是为结义之事,为何没有无王的手谕,而是口讯?”

忠猛道:“这就是你杀死单于丘的真正目的!鬼谷先生被捕获这应该是在你意料之外,然后你安排在皇宫内的潜伏者们得知此消息后立刻通传与你,然后再派人从中下毒手割断鬼谷先生的喉咙!最后你急着赶往宫殿内,灭掉单于丘,掩饰与无国勾结的证据!”

蓝子嫣脸色一沉,垂在身侧的手,慢慢伸向腰间紧紧握住了刺炫弯刀,刀鞘霎时紫霞暴放,放照得她脸色更邪!

蓝若玲瞥了蓝子嫣一眼,目光流露出不悦之色,摆了摆手,打断了她正要说出的话语,忽地眼珠一转,沉思着,分析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抬起头望了望杨继贤和忠猛,深吸了一口气叫道:“公子都!”

公子都越步出班:“蓝王。”

蓝若玲道:“立刻下旨,自即日起,免去蓝子嫣大司马之职!而此事交与你查察,在此其间,我要你派兵监守蓝子嫣!”

蓝子嫣脑中轰地一声,沉默无语。

公子都闻言并无讶色,似乎对蓝若玲的这个决定早已预料在其中。忠杨二人与蓝子嫣不合,这已成为一个不争的事实,交于谁手中都不妥,而刑部,蓝子嫣免不了会吃上不少苦头。

公子都瞥了身畔的蓝子嫣一眼,见她抿紧嘴唇,眼神暗凝,下颌绷紧,紧握刺炫弯刀的手缓缓滑下后,才接旨道:“微职遵旨!”

话语一毕,一名青衣手托玉盘来到蓝子嫣身前。蓝子嫣如石雕般一动不动地站着,呆呆地望着身前的青衣。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取下腰间的官牌放在盘中,然后听到蓝若玲说:“把鬼谷先生先拖出去,斩首!”

鬼谷先生孤独一笑,抬起头盯着蓝子嫣的眼睛,不是乞求,是憎恨,他不相信大殿之内她与他们争辩的话语,那全是作戏!演的一出苦肉戏!

蓝子嫣明白他双眼中流露出的那股恨意,颤抖着闭上了双眼。

———        ———          ———

深夜。

整座皇宫笼罩在白晃晃的月光中,神秘而又模糊不清!

树下。

柔软的花瓣轻舞飞扬!

蓝子嫣冷漠地将头发上的丝带抛向夜空中,看着丝带无声地飘荡,就像黑夜里寂静的星光。她怔怔地出神,一头如绸缎般浓密的长发,散落在腰间。

慈惠看着她,轻然叹道:“大司马外面风大,快进里屋。”

蓝子嫣苦涩地笑了笑道:“我未杀人,他却为我而死!”

慈惠道:“这亦是情非得已之事,谁也不能预料在其中。你又何需自责!”

“这真是天意!”蓝子嫣道:“这恐怕是有人早已设下的计谋,等着我陷入灭之。只是鬼谷先生不在预料之内罢了!”

慈惠道:“依这么看来,那大司马怀疑是谁?”

蓝子嫣道:“是谁?我还不敢枉下结论。只是如今的圣蓝国东边乱事,西边不宁,锦城一战,败伤多数将士!而朝廷现在完全落在忠猛和杨继贤手中,真令人虎视眈眈啊!尔身现又无权,置三军将士割于其顾!”

“虽然我不是你的亲娘,却把你示为我的女儿。”慈蕙心中暗叹,拉着她的手,轻柔地放在手心里,已满面泪流,絮絮叨叨地说:“嫣嫣你这双手啊,最能出卖你的年龄。你也不小了,应该为自己打算将来。其实聘骑将军为人很好,一直对你恋恋不忘。”

蓝子嫣望着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抹了抹慈蕙脸上还未风干的泪痕,脸上绽开了一抹灿如阳光的笑容道:“子嫣也示乳娘为亲娘啊!不过,如今的圣蓝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子嫣无心儿女私情,况且情如烟,随风去,终究只剩孤影空哀怜。和未尽大师生活多年来,见她落寞如斯,不堪回首,化成千尺潭,荡愁。”

慈惠心里又酸又涩,还有一种微痛的苦意,伸手摸了摸蓝子嫣的秀发,开口说话之时,几个士兵经过咏贺宫的门外,身上的铠甲哔剥磨擦的响声淹没了她的话语。蓝子嫣淡漠地转过身去,怔怔地出神。只见走在中间的一名士兵托着木盘,木盘上用白布盖着像人头的东西目不斜视而过。

蓝子嫣迟疑片刻,前脚刚跨出咏贺宫的大门,公子都的部下立刻赶忙走到她的面前,跪伏在地挡住她的去路说道:“聘骑将军有令,长公主不得离开咏贺宫半步!”

蓝子嫣瞥了二人一眼,冷言道:“让开!”

二人互望了一眼,怯生生地说道:“奴才也是奉命行使,请长公主别为难奴才!”

蓝子嫣沉声道,以告诫的口吻说:“你们主子怪罪下来,有我承担,让开!”

“这……”两名将士犹豫了一下,以蓝子嫣如今长公主的身份,二人激怒她随便绛个罪,也担当不起,最后还是恭敬地让开了。

蓝子嫣跑出几步,叫住了夜行队列的士兵,凝望着士兵手中的人头说道:“此乃,鬼谷先生吗?”

士兵们慢慢挪步过来,恭谨地站住了,跪下,举起木盘上的人头,说道:“回长公主,正是!”

蓝子嫣微微喘息,发颤的手掀开了白布,慈蕙“啊”地一声别过脸去不敢目视,而她却仔细地看着木盘上的人头。

黯黄的琉璃光下,鬼谷先生未闭上的双目变得有些阴森。蓝子嫣眯起双眼,从袖中取出丝帕细心地抹着鬼谷先生脸上的鲜血,向一旁的士兵们问道:“这么晚了,你们打算把人头送往何处?”

“回长公主………”

士兵话犹未尽,突然,祝文仲尖锐的声音从远远传来,“送于何处,此乃好象不用向长公主汇报吧!”

真是小人得志!

蓝子嫣垂下眼睛,忍不住厌恶的神情。

慈蕙小心地瞥了祝文仲一眼。

“长公主还是回房安寝!”祝文仲的脸绷了起来,“免染上虚寒,阴阳失调,到时候脾气会更加烦躁,遇事就毫无兴致,整天冷言冷语!”他看着她,又补充道,“臣也是关心大圣的长公主,出言不逊之处还请见量!”

“虚寒症?”蓝子嫣忽然抬起眼睛,眼睛却并不看他,沉沉地说,“就算我不信染上虚寒症,祝将军也知道原因吧。只是子嫣怕这些病,也能至人与死地!”

“我不知道!”祝文仲转过身来,严厉地:“你贵为圣蓝国长公主,衣食无忧,活的好好的,还有什么不满意?!”

周围静悄悄的,只听见呼呼的风声,蓝子嫣脸色沉沉的,一言不发。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气氛压抑紧张。

忽然,蓝子嫣笑了笑开口道:“对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她说着,手指不断的收紧,毫无预料般地,触摸到鬼谷先生淌血的耳部,慢慢地摸下去之后,心中不由地一惊,她发现他脸颊之处的皮在血液的侵泡下开始微微卷曲着,并且凹凸不平。待细查之时,祝文仲的身体“砰”地向前倾来,猛地抓住她的胳膊,蓝子嫣一愣,转过头诧异地望着祝文仲,强压心中的疑惑和愤懑。

祝文仲夺过白布盖住鬼谷先生的人头,微微直了直身子,眯着眼睛说道:“蓝王有令,送逆贼人头前往行宫,途中不可有丝毫耽搁!长公主在此拖延,蓝王怪罪下来,祝某和长公主可担当不起失职之罪啊!”

蓝子嫣目光扫过众人,慢慢悠悠地挥开祝文仲紧握住自己的胳膊的手,然后沉默地挥了挥手。跪在地上的士兵们见状,连忙蹑手蹑脚爬起身子,走到祝文仲背后,跟随其后悄然离去。

蓝子嫣走入咏贺宫,停在的大树下,身子微微一颤,看了一眼门外的两名将士,眼神涣散,表情又冷又苦,犹豫着,缓缓转过头。她看见慈蕙正紧张地看着自己,脸顿时绷了起来,嘴角收紧——她的眼光又回到大门外,盯着门外逐渐消失的祝文仲一动不动。慈蕙突然感觉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关切道:“那里不舒服吗?”

蓝子嫣猛地转脸盯着她,目光冷峻如箭,慈惠心中顿时一震,知道出事了!并且是大事!否则她是不会在自己关切之时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片刻之后,当感之贲张的血脉霎时冷却后,蓝子嫣才开口,声音平静地:“乳娘把大门关上。立刻!”

慈蕙咬了咬唇,“砰”的一声关上大门,然后来到蓝子嫣身后,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蓝子嫣铁青着脸道:“我怀疑鬼谷先生的人头被易容了!他恐怕还活着!”

慈蕙惊怔地目瞪口呆!脸霎时变得惨白!

蓝子嫣缓慢地坐在树下,恍惚失神着,眼神穿过她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手指寒冷如冰,手掌受伤之处却传来火热的刺痛!

慈蕙走近她,呆呆地盯着她,说:“我不如前往公子府请逸罗将军前来商议此事?”

蓝子嫣眼睛黯淡如夜,轻轻伸出手,拉住了她说道:“不用。你这样冒然前去,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不如?”她止住了话语,缓缓地四顾,见四下无人,然后拉着慈蕙往里屋走去。片刻之后,蓝子嫣乔装慈蕙的装容把头埋地低低地向大门外走去,走过隔扇,进出偏殿,来到大门,两名将士挡住了她问道:“站住,上那儿去?”

蓝子嫣沉声道:“长公主命青衣前往文翎宫请王爷前来聊聊家常!二位大爷不可能连这点小事也需要汇报聘骑将军吧!”

二位将士闻言一惊,仔细盯视着‘慈蕙’的一举一动,只觉此时的她怪怪的,那里奇怪也说不上来,到也没有为难她。

“恩,那你快去快回!”

慈蕙勾了勾唇角,向二位将士道谢,转身轻盈地离去,然后拐了一个弯,谨慎地浏目四周之后,轻手轻脚地跃入高大宽敞,烛火通明的行宫。见到蓝若玲靠在柔软的枕头上,侧着头眼神空空地望着窗外的景色。也不知是不是,琉璃的宫灯所发出的光刺得她的眼睛疼痛不已,缓慢地,眼眶忍不住,开始泛滥出滚滚的泪水,从她苍白无色的脸庞一直滑落到她的唇边。

蓝子嫣的心脏突然狠狠疼了起来,眼神一瞬间黯淡,就这么蹲在巨大的粱柱上,沉默不语,不时望望长长的走廊上,是否出现祝文仲的队伍。

等了片刻,始终不见有人前来,脑中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蔓延。她眉头紧紧蹙起,轻松一跃出了行宫,看到宫道的另一头,一队太监正步伐整齐,抬着一顶轿子快速走着,穿过彩旗和长廊,穿过跪地的方队,穿过大开的宫门,就像道上的霓红灯笼一串蜻蜓……停在了尘延宫门外。

她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眼睛眯起,似乎有些不解,暗忖道:“奇怪了,这么晚了忠猛前往尘延宫是为何事呢?且又与祝文仲一起,看来事情有些蹊跷!”思忖及此,她转过身子,跃入尘延宫想清查此事时,就预感这是一个冒险之举。但怎么也没料到是会是——她双脚刚平稳地落于地面,却瞧见公子都正静静地站在大树后,像是早以在此等候多时。使得她更加惊讶了!

“你……”蓝子嫣疑惑地看着他,“怎会在这里!”

公子都走上前,劈手拉住她的胳膊,跃出了出去,厉声道:“蓝子嫣!你夜闯尘延宫是为何事?”

“放开我!此事与你无关!”

公子都拉着她来到咏贺宫后,这才转过头望着她,眼神执着:“蓝王早已吩咐,在事情未查清前,把你交由我处置,你假冒青衣冒然离开咏贺宫,就论这一点,我就能把你送去刑部!而咏贺宫的所有人因失职之罪,拖出去斩首!”

蓝子嫣不禁懔然,他话中充满了告戒的意思!她抬起头,越过他的双肩看到慈蕙跪在地上,额上凝聚起的汗珠子顺着她的脸颊滚下,落在青石的地上,小小的湿润的印痕。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五味杂陈,难受至及!

“是我自己要强行离开咏贺宫,不关他们的事!”她声音很轻,却掩饰不住紧张之意。

公子都凝望着她欲言又止!他本来不想这么做,说出此话只是吓唬她,想保护她罢了,如若在这种情况下,再让杨继贤和忠猛二人抓住她的小把柄,恐怕……后面的事连他自己也不敢想像!可是她,又太不知自己如今的处境,冒然前往杨继贤的行宫……不是明摆着是向他人示威吗?想到这,他不禁叹了口气,伸出手,想触摸她的脸却被她无情地躲开了。

公子都颤抖地收回了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说道:“已防长公主再次离开咏贺宫,那么就请您,屈驾公子府!然而,如今司马止和逸罗已调往我军营办事,估计长公主下次也不会找理由说寂寞要找人陪你聊家常了吧!”

“你?”蓝子嫣顿了一下,公子都转开身子,打断她的话望向一旁说道:“慈蕙,你立刻令青衣们整理长公主的衣物,送往我府,不得耽搁!”

慈蕙抬起来头来,凝望蓝子嫣片刻,见她木然地愣在一旁,最终领命,带着青衣们退了下去!

而此时的尘延宫内,杨继贤舒舒服服地坐在大厅中央,斟了两杯酒,把酒杯递过来放入鬼谷先生的手中,然而鬼谷先生的手掌似乎没有丝毫力气,一软、玉杯“啪”的一声跌落在桌面,然后在桌面滚落了几圈,掉在地上砸得粉碎。

杨继贤垂下眉头,将那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遮掩了,说道:“你看你,连喝一杯酒都弄成这样?半点都不象当年无国那个勇猛无劈的鬼谷先生!”

鬼谷先生叹了口气,似笑非笑道:“我如今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政治权谋中,而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中,蓝子嫣一天不死,都能够操纵整个圣蓝国,那么我们的计划将会前功尽弃!”只是,老朽最愧对的,是追命先生!

未说出的话语中,鬼谷先生稍稍泄漏了一点情绪,双眼黯然地垂下了!

而门外,忠猛和祝文仲走了近来。忠猛嘴角露出一丝锋利的笑意,注视着居中的杨继贤说道:“鬼谷先生此言正是,留着蓝子嫣终究是个祸患。何不早日解决,杨臣相莫非还有后顾之忧?”

杨继贤微笑着重新斟满了玉杯,眼里凝聚着光,不满地道:“瞧你说的!你、我如今权倾圣蓝国,还有什么后顾之忧。留着蓝子嫣的小命,只是还有其他作用罢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夜在大殿之上,蓝王极力保住蓝子嫣的性命,就算我们对此人暗下毒手,恐怕免不了被人怀疑,何不借别人的手,杀掉她呢?”

祝文仲闻言此语,手指不易觉察地握紧了,摇头道:“臣相。话虽不错,但也需数日才能除去这个心腹大患啊!可惜方才护送人头前来之时,蓝子嫣掀起白布,整理人头之时,像是从中端详出了什么!”

忠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迟疑地:“事情到这个地步,那么现在就杀了她!”说着,他已抽出了腰间的大刀,杨继贤走上前,伸手把刀推回了刀鞘,拿起木盘中的人头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缓慢地说:“你性子就是太急,如若蓝子嫣真从中端详出了什么,以她的性格早已带着逸罗毫无避忌地进入尘延宫,甚至不用面蓝王,取下你、我、四人的人头!还会让我们在此悠然自得吗?况且,量她天资聪慧过人,她一个长公主的身份,能耐我们如何?且,她绝对想不到,我们与巴盟国勾结,那可是先王的好兄弟,她的三叔!”

鬼谷先生闻言此话,刻意放松的身体顿时僵住!并且再次飞快地垂下眼帘!

“只是……”忠猛盯着杨继贤,目光捉摸不透,“那本《幻影诀》?”

此话一毕,四人各怀心思地互望了一眼。杨继贤平静地把人头放回托盘中,扬眉说:“《幻影诀》之事,恐怕早已有人比我们先下手了吧!”

然而话音未落,众人又颔首不语,很长一段时间都僵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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