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丁香树立在独峦不知处前,无数的云谷百姓立在丁香枯枝前握紧双手默默祈祷。
他们像是重拾了希望,眼中闪着光亮,即便身前的丁香没有任何花叶,人们却紧紧围住丁香,像是在这里见到了逝去的亲人。
独峦之外,一片幽暗。
至少在他们身前,在这栖身的独峦之上,他们还残存着一线希望。
云宙并没有将穹窿被侵蚀的事儿公之于众,他明白受尽疾苦的百姓再也无法经受任何磨难,他仅仅将这一切藏在自己心中,同时也嘱托云问大师和云霁不要告知他人。
然而,他又不得不面对这现实,他思索着,是否需要告诉云衍和云途。
即便如此,独峦之间却像是又焕满希望一样,不知处前自发的集结了无数的人儿。在漫长而深沉的祈祷后,人们也留意到了谷主的身影,这无疑让他们坚定了希望。
在这多灾多难的年份里,谷主与他们同在。
没有人被抛弃,没有人被遗忘。
很快,在将士们的带领下,百姓又恢复了精力,将士们身先士卒,他们收集被洪水冲散的屋子的木板,在洪水上铺就一条稳固的小桥。
桥底没有任何束缚,这样一来,即便洪水再涨,木桥也不会被淹没。
围在独峦四周的山很快便连接了起来,穹窿之下的一切都不再遥远。
那些枉顾生死的将士甚至驭着清光走进毒瘴中,搜寻些新生的嫩芽。
在毒瘴掩映下,在无尽的废墟中,云谷悄悄的冒出了许多绿色,也不知是这骄阳的催生,还是这沉沉洪水的滋养,总归是新的生命。
慢慢的,落寞的云谷百姓也逐渐加入了将士们的队列。
他们从邻近的山上搬来坚固的石块,又将他们投入独峦山谷间的洪水中。
起初,沉沉的洪水并没有任何异样。后来,随着不断人手的增加,围住独峦的洪水渐渐退去了洪水,露出底下一块又一块的石头来,连绵在独峦四周的山一下子又连接到了一起,独峦似乎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座山,而是与云谷相连。
只是,在沉沉洪水中,在人们遗忘的角落里,原本葬身无首的洞穴慢慢被人们用石块封死。当厚实的石块接二连三的落入水底,那寂静的洞穴终于被彻底掩盖,再也没有半点空隙……
远山不再遥远,人们在木桥上欢呼,即便这短暂的快乐并不能长远的驱散人们内心的慌恐,但恰是这一刻的美好让人们重拾了希望。
茫茫云谷间,一时间多了几分嘈杂。
即便毒瘴依旧不散,即便洪水丝毫未减,至少现在的云谷没有任何灾祸,至少一切看起来还算安宁。
云问大师已落寞的离去,云霁还犹豫着停留在云宙身后,也只有她能明白云宙心中的不安,即便没有任何异样,独峦已经不再安稳。云宙抬头望着渺远的穹窿,真不知它又能挺立到何时。
人们排起长队,不畏遥远的从山底处提来清水灌在枯树上,寂静的丁香被人们团团包围,他们听着山底传来的阵阵喧响,无数双手握到了胸前。
除此之外,头顶仍有无尽的逝者幽光。
穿越无尽的人潮,云衍并没有沉浸到人们的喜悦中。他绕开丁香花树,走到了年轻的谷主身后,却是恭敬的问候着:“谷主!”
云宙回过头来看过一眼,然而他先看到的却是云霁。云霁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多情的眸子里闪着无限的柔情。他没想到她会这般迟疑的停留在这里,也不知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很快,云宙又偏过头去,看向了云衍。云衍脸上写满了沧桑,他眉宇之间凝着沉沉的往事,平静而稳重的脸色兴不起任何笑容。
迟疑着,云宙低下了眉头。身后的佐政大丞显然比自己经历得更多,只是如今云谷的窘迫,似乎并不能言传给百姓。
只是,这样一来,他一人又岂能奈何这窘境?
云衍很快便发现了年轻谷主脸上的忧虑,只是见着他没有开口,云衍也就不便去问,而是试探着说着:“此番一来,这独峦之上确是多了几分活力……”
虽然这样说着,云衍额上的皱纹并没有舒展开来,他眼里的凝重丝毫未减。
“嗯!”想到自己并没有回应,云宙自惭没有回敬前辈,只好淡淡的应了一声。
云衍一下子便看懂了,他身前的少年必然有一番心事。
望着无尽的人潮,云宙忽就感到肩头沉重不已。
“不过,云谷仍旧是危在旦夕,我等切莫懈怠了……”云衍恭敬的提醒着,像是这一切困境同样被自己扛在肩头一般。
终于,云宙回过头来看着云衍满是沧桑的眼神,却将独峦山巅所见之景讲了出来:“云衍前辈,我今日上山才发现,那洪水与毒瘴交融一体,正顺着穹窿外壁覆盖了整个穹窿,它们正在侵蚀穹壁,也不知这穹窿还能挺留多久……”
云衍并没有露出异样的慌张,像是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但他还是急切的走上前去,朝寂静独峦之外望去。
穹窿之外,隐隐的一道淡绿色雾气飘浮着,若不是细心查看,谁也无从发现。
云衍又忙转过身来,朝其他方位望去。
原来浩渺的穹窿,如今整个都被毒瘴、洪水交融一体的异物依附着!
云衍正想要睁大双眼仔细看个究竟时,云宙却黯然的将他拉了回来。
“前辈……”云宙落寞的唤着,眼光示意的朝身后的无数百姓看了看。
云衍立马明白了什么意思,他忙敛下自己目光,也慢慢落到谷主身后。当他再抬起头来,人们或许还以为他正在望那沦为废墟的云谷,实则是在看那高远的穹窿。
只是,人们并没有发觉,他们终日活在穹窿之下,如同温水煮青蛙,并没有发现这穹窿的异常。
但是,云宙和云衍,还有云霁,他们再明白不过。
眼前的景象意味着什么?
慢慢的,慢慢的,云衍低声叹息着:“我们要做的太多了……”
那声音飘忽得不再真切,像是提醒他人,又像是告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