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回独峦时,一切都已晚了。
无数尸骨寂静的躺在血泊之中,烈火早已灭去,独峦之下平添出无数白骨。
刚葬去一批尸骨却又添来新丧,云宙失神落魄的身子飘摇在一片腥风之中,他终于明白作为谷主断不可轻易离开,对于此前的伤亡,他无能为力。
云宙感到一阵空虚,他深深的自责起来,他恨自己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同在身后的,是一片哭声。
多情的云霁似是看出云宙脸上的憔悴,她亲眼目睹了面前这个男子的一切经历,不免生出悲痛来:“不怪你,看看这些人吧!”
说着,云霁侧开身,让云宙好看清身前无数颠沛流离而又痛苦涕零的人们。
“你的家人需要你,他们需要你,云谷需要你!”
云霁轻声的鼓舞,她想要让他从无边悲痛中振作起来。
但,这句轻盈的话却如霹雳闪在云宙头顶,他猛然站起身,朝独峦山顶望去。
此前独峦遇难,而弟弟与小菁是否仍在山上?他们是否安全?
“云辉,”云宙强拖着虚弱至极的身躯,才苦撑起身,便要朝山顶走去,“小菁……”
只是,严重透支的体力终于叫他失去了一切感知,一闭眼,云宙疲累的身骨便如棉花一般软了下来。
独峦往西,直逼九幽的云岚一行人终于歇在一处近水山谷之间。
庆幸的是,这边陲之地与九幽接壤,终于又焕满生气,草木掩映,鸟飞虫鸣,显然得以在大火之中幸免。
云辉好奇的看着身前罕见的仙鹤,上次见它还是择师大会上,如今云辉愈是想要靠近白鹤,那白鹤却愈是远远的避开。
“它不用吃喝吗?”云辉终于忍不住,好奇的伸出双手想要将其抓获,无奈纵身跃去时,白鹤猝然飘飞,云辉只补了个空。
“要的!”云岚淡淡的说来,但见那仙鹤飘然跃上枝头,优雅的衔下果树最顶上的一颗果子。
很快,那仙鹤又惶惶看了眼底下的云辉,落到近水苇间,只吸食叶片上凝结的露珠。即便脚下流水潺潺,它却不曾在意一眼。
云辉看得入神,他忽然反转回头,见到自己身前叫嚣起来的神尊,不免有些气愤。
“看看人家吃的喝的都是些什么!”想到自己的契宠整日吃的些奇怪恶心的东西,云辉瞬间恼怒的伸出右臂,一个恶狠狠的巴掌呼啸着朝神尊扇了过来。
山野的风淡淡的吹来,云岚垂下的丝丝长须在风中飘飞。
“前方便是九幽之地了,”云岚平静的说着,在他正前方,无尽绵延起伏的山脉呈现一片幽深景象,即便在这九幽境域,仍旧飘浮着没有尽头的绿色瘴气。
忽然,云岚胸口感到一阵隐痛,他低下头来看着胸口,只见白净的衣襟之中散着点点黑气,料到独峦之上吸去的那无边黑气在作祟,于是他沉下心气,好教那股力量在体内逐渐化散开去。
“云岚爷爷,怎么了?”小菁将云岚脸上的异样看在眼底。
“没事,”云岚慢慢平静下来,“恐是九幽巫术作祟,独峦之上北狄放下的那团黑气过于强劲,我虽独自吸纳掉,却仍无法将它快速化开。”
云辉和小菁却听得茫然,独峦之上发生的事情他们并不知晓,只是茫然的望着面色凝重的云岚师尊。
“这黑气噬人心魂,加以时日方可消散,谢过小菁关心了!”云岚却是有礼的回道。
眼前,无尽的山脉直连到天边,云谷之外的西域豁然映现在眼前。他们站在云谷山谷之间,身旁两岸山峰相对,开朗的山谷将九幽的山脉展现无余。
“这九幽奉行阴间冥界之术,诡术莫测,九幽境内更是异象丛生,万般禽兽光怪陆离,你们可要小心才是!”云岚凝下眉头,却将自己伤情抛至脑后。
苍茫藏海之上,千帆忽然飘摇起来。
海上一时间风浪席卷,巨浪滔天。
灾祸之后,心魂甫定的百姓见了这般景象更是慌恐不已。
浓云卷起滔天巨浪,狂风鼓起了厚重的船帆,无数的人影在船上慌乱的忙活起来。
一个汹涌而来的巨浪卷着滔天海水猛然拍下,将无数小船生生淹没。
“娘!”云惜沙哑的嘶吼声穿透了无情巨浪。
“云惜——”萧亭握紧了女儿的手。
只是,一个巨浪翻滚而来,轻盈的舟楫瞬间被潮水淹没,再也见不到任何人影。
一只飘摇的大船上,无数的人影慌乱的奔忙起来,他们放开船上被束缚起来的物件,好教船儿随浪摇摆,人们将船帆降下,以减轻风浪对船只的影响。
即便如此,硕大的船只在这无情潮水面前仍旧显得飘摇至极。
一个惊慌中的孩童张着无助的眼睛望向船头,风浪之外的浓云之中隐约的飘浮着一块岛屿,岛上桃花掩映,恍如仙境一般布出一片粉红。
汹涌潮水翻滚而至,一阵风浪忽起,飘摇的船只在风浪之中剧烈摇晃起来。
云谷边域,九幽境外。
云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忙问道:“云岚爷爷,你到现在还没教我什么法术呢,这都过去好几天了……”
云岚见着有些落寞的云辉,慈祥的脸上终于溢出笑意:“你想学什么?”
“你会什么?”云辉却是口无遮拦的狮子大开口。
云岚没有介意,反倒是笑得更开了,他年老体迈,见着年轻的人儿难免流露出怜爱之情,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充满着无限的活力,他们对万物都充满了好奇,这种活力是他所羡慕的,也是他再难寻回的。
云岚一时间没有回答,沉寂了许久,他终于问道:“你都学过什么?”
“驭契之术!”云辉却是趾高气扬的说出声来,忝然不知这是极为低级的入门法术,“陨气心决!”
云岚并没有戳破云辉,而是煞有介事的作出好奇的神色:“喔?让我看看你学的陨气决。”
说着,云辉运出一道幽微的光来,伴着指尖弹动,那轻盈的光飞了开去,将水边一块圆圆的石头击飞开来。
小菁看得高呼厉害,云岚欣慰的点了点头。
“任何的法术在不同的人手中都会展现不同的威力,”云岚悠悠的拾起方才被击飞的石块,石块完整如初,他又幽幽的将石块放回到原处,“即便最简单的法术,也可以迸发强大的威力!”
说着,云岚并没有大动干戈,而是轻盈的挥了挥手,就连怀里寂静的拂尘都没有动,却见一道清光飞去,疾驰的袭向方才的那块石头。
然而,石头却并没有任何动静,一动不动的停在原处。
“这?”云辉看得吃惊,所谓的强大威力就是让石头没有任何变化?
云岚却没有作声,而是笑着捋起胡须,不再理会的走开了。
云辉很是不服的跟了上来,茫然的叫嚣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就在云辉一不小心踢到水边那块石头时,被云岚击中的石头如沙泥一般在云辉脚底漾开一片酥软的触感,他一低头,脚底的石头已经碎裂成一摊烂碎的尘土。
一阵山风吹来,扬起了脚边细微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