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若愚是个聪明人,不然他也无法从一名街头混混一步登天坐上天穹九最强大的黑帮之一“四海帮”的帮主之位。
与那些每日沉湎于享乐、或是终日盘算着如何招募人手扩大帮派势力的黑帮老大不同,在他成为“四海帮”帮主之后,考虑最多的是如何将“四海帮”洗白以及为自己找好退路。
这也是他拼命巴结俞长鑫,并想借着俞长鑫这根线搭上王家的原因之一。
虽然他很小的时候就走上街头,成为黑帮的一员,可他打心眼里瞧不起帮派里的那些人。只是他隐藏得很好,从来没有让人看出来。
年幼时他没有选择,如果不加入黑帮,那他就得挨饿受冻。只有黑帮能给他活命的机会。
三十年之后,他依旧没有选择的权利。他是一帮之主,手下的帮众多达数百人。有一栋上城区的豪宅,以及足以让他安度下半辈子的金钱。可他很清楚,这些表面上的的富足只是一个光鲜亮丽的肥皂泡。只要那些真正掌握权力的人愿意,随时可以让他一无所有,包括他的生命。
每一次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他都无比渴望能够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像那些大人物手中的玩偶一样活着。
多年以前,他就已经在为离开天穹九做准备,他等的只是一个机会。他曾经以为王家会给他这个机会,可最终王家只是让他做了俞长鑫的一条狗。准确的说,是石油公司圈养的一条恶犬。
虽然平日里他总是像条哈巴狗一般绕着俞长鑫转,可心里却早已厌倦了这种看人脸色的日子。
当李胤龙找上他的时候,他知道他一直梦寐以求的机会来了。而这或许是他这辈子唯一可以摆脱黑帮身份,过上全新生活的的机会。
然而李胤龙并没有和他多说什么,只是暗示他应该向俞长鑫提一个小小的建议。
这个建议其实他早就想过。他当初的想法是借着为石油公司办事的理由,好从石油公司再捞上一大笔钱。
看起来他现在是在为李胤龙办事,可这件事偏偏是他本来就想干的。这就像是一个勇武有力的汉子,想在雇主面前大展拳脚,表现自己的武力和忠诚的时候,对方却给他拿来了一根小小的绣花针,这让他有一种想去拼命却使不上力的失落感。
很明显,这是李银龙对他的一个小小的试探,也可以说是一个小小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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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若愚偷偷瞟了李胤龙一眼,见对方心情不错的样子,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那个方案我今天上午已经跟俞长鑫提过了,只是他还在犹豫,一直不肯做决定。”
“俞长鑫只是个傀儡而已,哪里会这么容易做决定。”
李胤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举起双手伸了一个懒腰,
“不耽误你时间,我先走了。”
“我这就派车送您回去。”
“不用送,我想随便走走。”
李胤龙随意摆了摆手,缓步走向书房门口。
可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铁若愚刚放下的心又猛地一紧,原本已经挺直的腰背又弯了下去。
“后半夜派几个人去油库附近放几把火,再给俞长鑫加点压力。”
李胤龙的那张俊美无瑕的脸孔上多了几分笑意,玉石般的双瞳在灯光下闪着妖异的光彩。
“别真把油库烧了,我可不想王家那个老家伙提着棍子来找我拼命。”
“是,我亲自去办,请您放心。”
铁若愚又一次深深地弯下腰,谦卑得像是一株折断了树干的大树。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就要来了,这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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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以后,一辆极为罕见的黑色越野车出现在下城区一条偏僻的小路上。
没有车牌,车身上也看不到任何标识,只能从那极为流畅完美的车身线条上判断这辆车绝非凡品。
李胤龙刚下车,眉头就皱了起来。
放眼望去,一排排残破不堪的低矮小屋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空气中还充斥着挥之不去的恶臭味。
“就这里等。”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无人应答,车门在他身后轻轻地关闭,然后如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滑入道路一侧的黑暗之中。
李胤龙在一条条泥泞不堪的小巷中穿梭,脚步轻快得像是树梢上跳跃的松鼠。黑暗对他来说仿佛只是蒙在他双眼上不值一提的薄纱,没有对他的行动产生丝毫的影响。
他在一堆透着零星灯光的低矮平房之间停下脚步。
一名中年油井工人雕像一般立在一间极为普通小屋前,像是在等人。他身后屋门紧闭,屋内也是漆黑一团。
中年男人曾经用过“李镇海”这个名字。
十年前的某一天,他离开天穹一来到偏远的天穹九。也正是从那一天起,他丢掉了那个代表着权力与财富的“李”字,成了一名再普通不过的油井工人。
现在,他是这些油井工人的“当家人”,也是这一次大罢工真正的发起者和组织者。
此刻他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而不是被关在天穹九警察总局的囚室,并不是因为石油公司的仁慈,而是因为他有足够的智慧以及经验来应付石油公司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李少爷。”
他微微低头,神态恭谨。只是他的腰却挺得笔直,像是一杆无法折断的钢枪。
“这么见外吗?还是说你并不相信我?”
黑暗之中,李胤龙皱了皱眉,
“如果只是我一条命,您随时可以拿走。可这件事关系到天穹九油井工人和家属的数万条性命,我不得不谨慎行事。”
李镇海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通知你的那些人做好准备吧,这一两天之内石油公司会有动作。有人受伤是肯定的,也许还会死不少人。”
李胤龙冷冷地说道。
“油井下每个月都在死人,我的人没有一个是怕死的。况且我们每天都要跟那些黑帮打交道,他们的手段我们很清楚。”
李镇海平静地回答道,似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