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被李胤龙戳穿了言语中的花招，不由得面孔一红。
好在现在屋内一片漆黑，倒也也不用担心被李胤龙看见。
“你来这儿的第一天，问我以前有没有见过你。”
戴维诚恳地说：
“我当时回答没有，因为我确实完全没有印象。可后来我觉得我应该是见过你的，很可能是那段记忆已经丢了。如果你以前确实见过我的话，请你告诉我一些从前的事情，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回失去的那段记忆。”
“这是我的秘密，不会说的。”
李胤龙在床上翻了个身，从面朝戴维的方向换成了背朝戴维，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戴维也强人所难的意思，只得岔开了话题。
“我明天出发去荒野，你一个人注意安全。我不太喜欢王家那两个人，你最好离他们远点。”
李胤龙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一阵意味莫名的轻笑。
“修理台第左手第三个抽屉那本书里夹着钱，那是我攒起来打算用作将来上学的学费的。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如果急用钱的话你就拿出来用。”
“知道了，你怎么话突然这么多。”
李胤龙笑得连床铺开始都抖了起来。
他突然想起一事，问道：
“你的伤不要紧吧？荒野可不比天穹，听说一点小伤就能要了人命。”
“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刚起床那会儿有点晕，其实是饿了三天的缘故，路上再养个两天就没事了。”
戴维说的是实情。四年的拳馆陪练，千万次的击打，将他的身体锤炼得像是一具机器，无论是力量还是肌肉强度都远超常人。这也是刘三行敢带着他赶荒的原因之一。
没有一副钢铁般的身体，去自然环境极端恶劣的荒野跟送死几乎没有区别。
屋内静了下去，两人都不再说话。
不久之后，小床上响起轻微的鼾声。
而一旁的地上，戴维闭着双眼想着心事，很快，一阵阵疲累感袭来，裹着他和他脑中的疑团一同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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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看去，一辆灰色皮卡车像是一只快速移动的蚂蚁，在荒野上一路向北疾驰。
戴维的目光透过汽车玻璃，落在了前方。
荒野的那种极致的荒凉如同潮水一般迎面扑来，瞬间将他淹没。
入眼的一切都是灰色的。天空、大地、起伏不定的山峦，甚至连车胎带起的尘土和碎石都是灰色的。
看不见人和动物，连一株枯草都看不到。整个世界看起来都已经死去，找不到一丝生命留下的痕迹。
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下意识地认为这些都是假的，只是联邦政府为了控制那些平民所作的虚假宣传。
而当他真正踏上荒野的土地，才明白电视屏幕里所展示的可怖场景和身处荒野所能感受到的恐惧几乎是天壤之别。
尤其是天穹九向北这一段上千公里的无人区，那种弥漫在天地之间的死意足以令一个意志薄弱的人当场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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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的是刘三行。考虑到戴维身上还带着伤，他拒绝了戴维开车的请求。
“每一名赶荒客都是一名优秀的赛车手，可再优秀的赛车手也成不了赶荒客。”
这是荒野上的一句笑话，说的却也是实情。
在充斥着辐射乱流的荒野，几乎所有电子设备都成了摆设，唯一能够用来指引方向的只有赶荒客的那双眼睛。
尖锐到足以刺破轮胎的碎石、随时将车辆陷死的沼泽泥坑、光滑如镜的冻土。。。，无数的陷阱等着这些在荒野讨生活的赶荒客，任意一种都能轻易让经过的车辆和赶荒客永远留在这片荒芜的大地之上。
除了高超的驾驶技术、老鹰一样锐利的眼睛、一辆足够结实的汽车，在荒野上行走最重要的就是燃油。
在荒野上，一辆没了油的汽车和一堆破铜烂铁没有区别。
在刘三行这辆不大的带斗皮卡车上，除了一只改装过的超大油箱之外，塞得满满当当的车斗里一多半都是装满油的油桶。余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位置装着荒民所急需的生活物资。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抗辐射药和其它常用药物。这些东西不占地方，却是那些荒民继续在这片土地上活下去的保证。
对于刘三行和戴维来说，这些油桶就是他们的生命线。他们必须在烧尽最后一滴燃油之前回到天穹九，否则死亡将是他们唯一的结局。
赶荒客几乎从不踩刹车。除了停车，刹车对于在荒野行驶的车辆来说就是一件没用的装饰品。因为每一脚刹车就意味着多消耗几滴燃油，而这几滴燃油有可能就决定赶荒客的生死。
这也是人们喜欢把赶荒客叫做“荒野车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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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三行是一位行走荒野三十年的赶荒客，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车手。
他对自己的技术很有自信，经常跟戴维吹牛说要去参加即便是在联邦也鼎鼎有名的荒野拉力赛。而那时戴维还是一个连方向盘都没有摸过，只懂得修理的少年。
两年前的秋天他第一次带着戴维前往荒野，并看着戴维一步步成长。
从将车子开得歪歪扭扭、随时可能熄火的菜鸟，到将车子驾驭得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的老手，常人需要数年甚至十余年才能完成的技术和经验的积累，戴维仅仅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而这一个月之中他真正手握方向盘的时间还不超过半个月。
在那次回天穹九的无人区途中，刘三行亲眼看着戴维以一个只在电视屏幕上见过的神迹般的漂移，躲过一个即便是他也无法躲过的陷坑。
从那一刻起，他漫长的人生中第一次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和真正的赛车天才之间的距离就像是站在他和半空之中穹顶的距离。
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以他的年纪，参加荒野拉力赛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罢了。不过他倒是有些好奇，以戴维的天赋，如果能够接受专业的赛车训练的话，到底会达到怎样的高度。
可惜，在平民的世界里，只有生活，没有如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