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边城,有月,狂风。
巨石垒成的囚牢外突然出现了九个夜行人,轻便黑衣,白色面具,背上背着长剑,在月影下闪动,快如鬼魅。
囚牢前的瞭望台上站着三个枪侠,眼睛像死鱼般毫无生机,时不时打着哈欠,俨然对正在逼近的夜行人毫无察觉。
绕着囚牢每隔五步站着一个枪侠,二十人刚好将囚牢围成一圈。腰间的左轮枪突兀地露出枪柄,半闭着眼,像睡着了一般,彼此之间没有半句交流。
逼近瞭望台,九个夜行人急速趴下,双轴撑地缓缓向前。
瞭望台上的一个枪侠掏出烟盒,抽出三支烟,身旁的俩人凑过来接过烟,火柴划了八根没划燃,当划到第九根的时候划燃了,三人的头凑着敞开大衣避风,点燃嘴角的烟。
突然背后传来嗖地拔剑声,三人蓦地扭头,迎面而来一道黑色的剑光,顿时只觉脖颈似风拂过般,变得清凉起来,三人本能的摸了摸脖颈,这时才发现咽喉已被割开,想要出声警示同伴,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长剑回鞘,还未等那三人倒下,夜行人扶住他们将他们的尸体倚靠在瞭望台护栏上,远远地看过去看不出那三人已经死了。脖颈还流着血,一滴一滴地滴落,砸在黄色的沙子里缓缓砸出一个足以容纳十只蚂蚁的小坑。
见放哨的枪侠死了,趴在地上的夜行人猛地站起来,向四处散开。他们行动灵敏可不是简单的小瘪三,走的每一步似乎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有条不紊、毫不迟疑。
瞭望台上的夜行人看着从八方徐徐逼近囚牢的同伴,轻笑一声,似乎已认定胜券在握了。缓缓拿下面具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蛋。
她是翠云!
谁能想到在众人面前低贱、卑微的边城小姐翠云,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杀手!
翠云看着她的八个同伴干净利落的杀光了看守囚牢的枪侠,嘴角上扬,缓缓戴上面具,跃下瞭望台。
很显然,翠云是此次行动的领头人,那八个夜行人急速奔到她跟前,看着她,不言语。
“破笼放鸟,”翠云说着,急速奔向了牢门,嗖地一声抽出背上长剑,一剑砍断铁锁,破门而入。
天羽坐在黑暗的角落,似乎已被黑暗吞没,只有一双深黑的眸子比黑暗更黑。
翠云划燃一根火柴,那闪亮的火光瞬间逼退了黑暗,这时除了天羽那双深黑的眸子,房间里再也没有一点黑暗了。火柴很快燃尽,黑暗再一次袭来。翠云又划了一根火柴,天羽扭了扭身子,像一条得到了水的鱼,“你们是什么人?”话出口后,他开始觉得自己很愚蠢了,因为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救你的人,”翠云压低声音说,“跟我们走吧。”
天羽缓缓起身,这时翠云手中的火柴燃尽了,黑暗又一次袭来,吞没了他。
***
日出。
聂二正享受着一天里他最重视的早餐。此刻他正用一把西域玄铁所铸的小刀,切割着木盆里那颗紫红色的生鹿肾,切下一片放进嘴里咀嚼,闭上眼细细地享受着,咽下之后喝了一口那杯放了八个鸡蛋的热马奶。吐出一口气,身心愉悦到了极致。
这是一天里,聂二最享受的时光。太阳正从东山上徐徐升起,温和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新的一天开始了,一切又都充满了希望。
但是今天有件小事扰了他美妙的享受时光。
聂二看见阿成立在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所有边城人都知道聂二的早餐时间不容许被人打扰——曾经有一个家伙打扰了正在享受早餐的聂二,为了给那家伙长点记性,警告别人早餐对他是多么的重要,聂二用他那把玄铁铸小刀割下了那家伙一只耳朵。
对于这些阿成最清楚不过了,不过他还是还来了。
聂二看着一脸忧郁的阿成,不但不气反而露出愉悦的神色。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阿成,跟他一起戎马半生,知根知底的老朋友。
至少聂二从未把阿成当做外人来看待过,在他心中阿成是比亲人更亲的亲人,永不会背叛他。
“进来吧,阿成,”聂二擦了擦嘴,拿起一根早也准备好的雪茄点燃。
阿成毕恭毕敬地走进来,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剑客被人救走了,”低下头,不敢再看聂二的脸色。
聂二愉悦的神色倏地消失了,眼中闪过一丝阴霾,猛地吐出一口浓烟,“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不知道,”阿成微微抬眼,紧忙说,“不过可以断定救走他的人都是用剑的高手。”
聂二蹙蹙眉,“怎么说?”
“守夜人都被割了吼——一剑封喉,干净利落,不像是业余的。”
“去查了吗?”
“已经派人去了。”
聂二猛吸着雪茄,不言语,像一头安静的狮子。
“阿成,”聂二没有看他,“你怎么看?”
“我不敢乱猜,”阿成的头低得更低了。
“抓紧时间查,”聂二回过头看着阿成,“一个剑客逃了倒也没什么,只是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把人给救走,这可是第一回啊,有一就有二,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聂先生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抓住剑客和他的同党。”
“越快越好,”聂二吐出一口粗气,“我已经证实了剑客所说的话,过几日我要回白宫一趟,亲自面见枪皇。”
阿成微微抬眼邪笑,“河西镇是聂先生的地盘,那里出现了狼人,我们是应该快些做准备的,以免有人落井下石。”
“是啊,那三个杂碎恨不得我犯点错,好借机整死我呢!”
***
阿成居住的家(姑且叫做家吧),像边城其它的居所一样用石块切成,成圆柱状,孤零零地立着。
阿成没有佣人,也没有奴仆,很多年来只有他自己一人居住在这里。但是今天不同了,因为家里来了一个“客人”,他可能会在这里多住时日。
阿成摆出主人的架子,翘着二郎腿坐在舒服的椅子上,房间各个角落都点上了油灯,衬出宽敞的房间很明亮。
阿成嘴里叼着一根雪茄,看着餐桌旁吃饱喝足了的天羽,眼神很轻蔑,像在看一条路边的野狗。
此刻的天羽已焕然一新,洁白的衬衣不太合身,看起来快被凸起的胸肌扯破了。那头脏兮兮的长发已经洗过了,在油灯那种光辉下发动着诡异的光芒。胡子没修剪过,黑乎乎的。手腕处留有一条醒目的淤痕,是手铐留下的。
“吃饱喝足了?剑客,”阿成斜眼看着他,鼻孔里冒出浓烟。
“我很感激,”天羽狡黠一笑,“你不仅把我给捞了出来,而且还好酒好肉的招待着,”拿起酒杯喝光杯中酒,看了看阿成,“你就不怕我逃之夭夭了。”
“你不会的,”阿成坚定地说,“因为你是剑客。”
“哈哈哈,”天羽大笑,“我是剑客没错,不过我要让你失望了。”
“怎么,你想走?”
“不可以吗?”天羽起身,想要走。
“等等,”阿成不慌不忙地说,“见了一个人再走不迟。”
天羽蹙蹙眉,“见谁?”
阿成咬着雪茄,双眼定定地看着天羽,拍了三声响亮的掌声。掌声还未消散,角落里开启了一扇门,是间暗格,不熟悉的人看不出一点端倪。一个女人唯唯诺诺地走了出来,身后紧跟着一个枪侠,左轮枪指着她的脑袋。
天羽屏住了呼吸,送到嘴边的酒顿住了,忘了喝,机械地吐出两个字,“翠云......”
翠云胸前的衣襟被撕破了,露出雪白的胸脯,脖颈上一条血红的掐痕醒目得惹眼。“大哥,”翠云露出恳求的神色看着天羽,眼珠子缓缓凝聚泪珠,“大哥,救救我......”
天羽很平静,没有表现出一丝丝的慌乱。
“我知道你很快,”阿成坐直了身子瞪着他,“但是想都别想有侥幸这回事,你没有剑,快不过子弹的。”
“你就那么笃定,我会受你要挟,”天羽露出凶狠的目光瞪着阿成。
阿成咯咯地笑,“我他妈不是在跟你讲条件,”猛地站起来大吼,“飞叶,杀了她......”
扣在扳机上的食指缓缓动了动。
“别、别......”天羽慌忙举手,“我答应,别开枪......”
“我早跟你说过了,在边城你是玩不过我的。”阿成很兴奋,啪地一声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咯咯地笑,“剑客啊剑客,你们最大的弱点就是一本正经的假仁假义......别他妈不服气,要不然你又怎会受我摆布?”
“大哥,我......”翠云支支吾吾地说,“我对不起你......”
“不,”天羽摇摇头,“是我连累了你。”
“他妈的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带下去,”阿成脸色阴沉,“锁起来。”
天羽一双眼倏地变得凶狠,瞪着阿成,“她若少了一根毛,我把你的头捏下来。”
阿成一阵毛骨悚然,语气软了几分,“你凭什么威胁我。”
天羽抓住一根筷子身形一抖蓦地闪现在阿成跟前,筷子顶住他的咽喉,“我要杀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阿成吓得脸色紫黑,哆嗦着说,“放开,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