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柔声道:“这么晚了,明轩是有事找我?”洛明轩看了一眼洛念倾,见她好似毫不在意,随后不好意思的说:“我来向姨娘道个歉,母亲当年对姨娘那般不好,如今全府都指望了姨娘一人。”
周氏望了一眼儿子,笑了笑说:“不全是为了你们,我也希望我的儿子有哥哥有姐姐。夫人当年虽言语不善,但是终究心还是好的。”
洛明轩仿佛可以放下心里的不好意思了,笑了笑说:“我想看看六弟弟,不知道取名了没?”
周氏摇摇头说:“取了个小名叫平安。”
洛明轩一顿,嘴角有些苦笑,洛念倾这会慢声的说:“大公子饱读诗书,如今洛大人不在了,不如你给平安取名吧。”
周氏听见这话,恍然大悟道:“长兄如父,以后他还得指望你呢。”洛明轩摸着他小小的手,心里充满了暖意,平安朝兄长笑了笑,这么一笑让他这一辈子都觉得要对这个弟弟好。
“那不如叫洛常欢,知足常乐、载欢栽笑之意。”
周氏满意的点点头,洛念倾眉眼一挑没有异议。
许氏忙着遣散一屋子的人,随后又打点了必须要带走的东西,周氏说那边什么都不缺,除了必须带走的,其余都可放下。
洛明轩的正妻没有和他回来,而是和离了,这种时候自然是不想远走他乡,许氏气的骂了好几天。
秋月已经赎身出去开店了,洛念倾去过一次,店铺整的还算不错,听说秋月的远方表哥要来,正好有个搭手的人。
青桔陪着她在府里逛了好几日,又陪着洛柯念书写字,虽然她想问,但还是觉得自己不好开口。
她想问洛念倾会不会跟着回晋城,若是这样她是不是要再见见一眼白义,一想到这里她惆怅的表情都显在脸上。
洛念倾陪着洛柯读完今日的课程,傍晚了,出来的时候就见她有些愁思的站在那,她轻声的问:“青桔,你想什么呢?”
青桔吓一跳,一转身看见小姐,脸上不好意思的说:“小姐,我没想什么。”
洛念倾看了她一眼,随后往池塘里的亭子走去,青桔跟在身后。
“青桔,你是跟着我走,还是留在洛阳。”
青桔跟在身后,毫不犹豫的说:“自然要跟着小姐走。”
洛念倾回头望着她,笑了笑说:“若是在洛阳还有什么留念,就去做吧,再过几日我们就要走了。”
青桔小心翼翼的问:“回晋城吗?”
虽然她做不了主,但是内心期盼不回晋城最好,可若是小姐要回去,她也会硬着头皮,随后听见洛念倾说:“自然是回我的安府,北晋安府。”
青桔松了口气,跟着她走近亭子里,风一刮寒意更重了,深冬季节实在不宜坐在外头,她起身说:“小姐稍等,我快跑去拿个披风。”
洛念倾还想说不用,但是见她都已经跑了出去也就没有拦着。
池塘凋零,都没有人打扫了,这杂草丛生,因着池塘就建在外墙附近,她一抬眼就见到站在墙上的唐霄。
这夜晚一看还挺吓人,洛念倾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就当看不见一样的往亭子外走,唐霄飞到亭子里拦住她的路。
“你躲我?”
洛念倾比他矮了不少,不抬头看他,唐霄只能看见她的发髻和那一串永远钗在头上的碧绿金钗。
“世子既然知道何必问我?”
唐霄听见她这么直接的说了出去,心里顿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洛府已经无事了,他也知道洛府举家要搬到泽州,路途遥远他还如何见她呢。
“你什么时候走,这一去我们该如何相见。”
洛念倾心里像针扎一样刺痛了一下,声音平静的说:“无论我去哪,此生我们都不会再见了。”
她侧过身离开亭子,唐霄在后面言语激励的说:“你我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你当真这么绝情?那这段日子你是不是一直在利用?”
洛念倾脚步一停,回头笑道:“世子想要的不就是这样?我拿我的身子还了世子的恩情,若是世子还觉得不够,我也没有什么好给的了,不如要了这条命吧。”
唐霄觉得此刻更痛了,她竟然觉得当时亲密的赤诚相见是还情,当时她根本没有被迷晕,她知道是他。
洛念倾此刻眉眼带笑,但是唐霄却觉得这个笑容讽刺极了,她转身离开,片刻都不想留了,自己的心已经被搅乱了无数次了。
青桔正拿了披风过来,就见她急匆匆的要回去,披风青桔也没有来得及给她披上,越走越快,洛念倾突然跑了起来,一路跑进自己的屋子里将青桔关在了门外。
她拿着披风不知所措,不明白小姐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直到第二日白义来洛府找她,世子写了一封信,白义叹气的对青桔说:“你家小姐太狠心了些。”
青桔捏着信,无可奈何的说:“或许小姐只是没有想通。”
白义见信已经送到了,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青桔突然叫住他说:“白义。”白义回头望她。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只给了一个最美的笑容,本就容貌尚可的她一笑起来更加明艳,好像是融化了冬季的冷意,白义一愣,还没问她什么事情。
青桔跑了进去,这一分别见面就变得遥遥无期,白义那时候还不知道再见她已经是三年以后了。
悄悄的离开,仿佛洛阳城从来都没有洛府,洛府众人在天破晓的时候悄悄的走了,一辆马车还有物资跟着出城。
尽量减少马车,最后周氏带着孩子和许氏、洛明轩、洛玲絮一起出了城,洛念倾带着洛柯留在了洛府。
放眼望去,一夜之间人都散尽了,她想到当年刚进府里的模样,真叫人唏嘘啊。
白芷人未来,但是信早就传了过来,洛念倾让青桔备了一辆非常普通的马车,三个人在傍晚时分出了城。
唐霄站在城墙上望着那辆承载着洛念倾的马车,手紧紧握在衣袖下,不让人看出情绪。
谢云峥在一旁说:“我真以为你会娶她。”唐霄直视前方说:“我也这么以为的。”
洛念倾请了位车夫,但是出城不到一个时辰,她就给车夫银钱让他回去了。青桔有些担忧的问:“小姐,车夫不在,我们如何是好?”
她笑一笑,驾着马车往前走,青桔险些没扶住,洛柯倒是一脸惊喜,看着这个神秘的大姐姐,总觉得她什么都会,什么都懂。
马车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河中府,身后的二人皆是疑惑的,这个地方从来都没有来过。
三人身穿普通的衣服,在人群里除了洛念倾气质出众外,倒也不至于太过显眼。
她根据信找了那间不起眼的洋河珠宝铺,一进门是位妙龄女子,声音甜美的说:“三位客观需要什么?”
她将自己的玉佩拿出,女子随即收起笑容,做出了请的姿势,领着她们到后院。
白芷坐在院子里磨刀,洛念倾笑着说:“还磨刀呢?”她听声音一惊,笑着跑过去说:“郡主。”
洛柯在她身后有些疑惑的问:“郡主?”
白芷看见了他,然后走近仔细的观察,引得洛柯有些不适,挂着一张脸。洛念倾对她说:“以后他跟着我回安府,所有人都不许问他身份。”
白芷点点头,就真的再也没有说什么,洛柯很是紧张的随着她往院子里走。
“大姐姐,为什么她叫你郡主啊?”
洛念倾停下来神情严峻的说:“从此刻开始,你要叫我长姐,以后你姓安就叫安柯。不要说你过去的任何事情,就当你是个孤儿被我捡了回来,否则我会把你送到晋城。”
洛柯立马,不,现在是安柯。安柯立马点点头,很稳的说:“我明白了,长姐。”洛念倾看了一眼青桔,青桔笑着说:“郡主放心。”
她这才安心的往屋里走,明早还要赶路,几个人稍微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白芷喂过了马,带好了干粮,有了她就不需要洛念倾驾马了。
她驾马车比洛念倾稳多了,一路上都没有什么不适感,为了着急赶回去,几乎马都没有停歇,但是马车到底还是慢了些。
到了一个小镇的时候,洛念倾说:“白芷,你把马车换成两匹好马,我带着安柯,你带着青桔。”
这时候安柯的心更加激动,洛念倾一看就是非常熟练骑马的人,英姿飒爽和那些养在深闺只会绣花的小姐根本不一样。
这个长姐真的带给他很多新的体验,不知道那个安府能不能也这般像长姐一样容纳他。
骑了好几天的马,在路上休息时间少之又少,洛念倾和白芷完全没有疲惫,安柯和青桔都有些吃不消,好在已经到了汾阳离太原已经不远了。
找了一家上乘的客栈,休息一日几日再回去。
晚上四个人用完膳,一起聚到洛念倾的房间里商议怎么回到太原城。
“白芷,你和茯苓通过信没有?”
“我已经和她在信里说的十分详细了。”洛念倾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对安柯说:“以后你就是北晋安府的三公子,若是有人问你就说是我在外偶然救下的。”
安柯点点头,然后又小声的说:“念姐姐,我有点害怕。”
洛念倾告诉他:“我是安硕的嫡女安晚羡,也就是北晋的河清郡主,以后我是你的长姐,我还有个二弟。他人很好,你且宽心,我会护你周全,让你读书识字有用武之地。”
安柯点点头,记住她说的这些话,并且真的牢牢记在了心里。
此刻的洛念倾已经不在了,进入汾阳她就变回了安晚羡。
失踪了整半年,不知道安府会不会出了岔子,虽然白芷说一切无事,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祖母年事已高,二弟又还小。
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李钰,这么久了未见不知道他会不会变了模样,白芷有些犹豫的开口说:“郡主,魏王给我传过信。”
“说什么了?”
白芷眼睛扑腾扑腾,不敢说话,安晚羡眼神直视道:“不要吞吞吐吐。”
“魏王三个月前迎娶了魏冉。”
魏冉,这个名字,让她心里陡然起了杀心,眼睛里的杀气都有些泄露,白芷不敢再说话。
这个人派人刺杀她,害死了墨菊,当初在高平城尾随的人肯定是她派来的,这几笔账她会慢慢的算。
虽然李钰再三保证不会动摇她们之间的感情,但是他娶了别人做王妃,安晚羡又岂会真的不在乎呢,可是这个人爱了这么多年,她又能真的就为这件事割舍吗?安府和魏王从来都是一体的,她突然想起了唐霄,若是他,或许真的会排除万难娶了她做世子夫人吧。
入了夜她没有睡着,悄悄的起来打开窗户,对着的是汾阳城中心的一片护城河,河上还有河灯,很是亮眼,这个客栈确实位置极佳。
河边几乎没有什么人,身穿黑衣锦袍的男子一直望着打开窗户的安晚羡,一别半年,她瘦了。
他握在手里的一块玉佩都已经发亮了,可见是时不时就把玩在手心上的,这是安晚羡和他吵架的时候摔碎的一角,他偷偷让人拾起来打磨圆润,想她的时候就握在手心。
这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无论何时只要他出现,安晚羡都是能察觉的,此刻倒是迟钝了。
在南汴无法真的知晓详情,他收到的就是她和南汴世子唐霄走的很近,具体的他又不想去问安晚羡。
他的阿晚是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他劝慰自己说无妨,只要她安全的回来了。
李钰第一次觉察到失去她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安晚羡观望了一会,突然愣住了。
那个熟悉的身形,隐没在黑夜里的人,像极了他,她顾不得风大,也顾不得是几楼。
就这么从窗户跳了下去,李钰非常快速的到了窗下,他用手接住她的腰。
四目相对,一隔半载,眼神里都是温情,安晚羡嘴角向上还没有说话就被他堵住了嘴。
一吻情深,果然是太久不见了,好像半年前吵架的事情已经随着这段日子过去了。
等她被松开的时候,她温柔的说:“阿钰。”
李钰一向是没有情话的,为人冷漠,表情也总是有些酷酷的,别人都说魏王寡淡无趣很是绝情。
安晚羡摸着他有些瘦了的脸,骨骼分明,眉眼锋利,长相俊朗又带着浑然的尊贵。
他一把摸住她的手,将人搂在怀里,高大的男人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磁性又低沉的说:“太久了,你走的实在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