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霄盯着女眷坐席上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洛念倾,她虽然认输了,但是神情自若仿佛毫不在意身边任何人的议论。她即使输了,却让人觉得她并不丢人,仿佛就像是这头筹宴的任何事情都入不了他的眼。
许氏看着落念倾回来有些责怪的说了她两句,最主要是差点就真的将洛府推入火坑,回府后她和洛玲絮肯定都免不了要受罚。
坐在第一排的平乐县主身边的侍女朝她耳边说:“刚刚和沈小姐比赛的就是洛家最近刚从泽州接回来的庶女。”平乐县主眼神里露出不屑,嘴角轻笑。
她当是什么厉害角色,一个庶女罢了,这次比赛完怕是要在洛阳城女眷里树敌了。
开场时的方妙妙有些佩服的看了一眼洛念倾,她悄悄的走过来,用很低的声音说:“你刚才射箭实在是好,秒杀沈河。”
洛念倾看了她一眼,点头微笑,方妙妙脸上的笑意都藏不住了,她望向沈河哼了一声。
平日里沈河总是瞧不起她们这些在家绣花跳舞的小姐,今日不还是输了。
射箭比完以后没有什么出彩的项目,倒是快入夜了,建台开始亮起了灯,最后一个便是赏心悦目的舞蹈。
洛玲絮脸上有些藏不住的欣喜,等她出了席,就见侍女芽儿急匆匆的向她跑过来,语气急促:“小姐,你的名字被划去了。我和夫子说了,但夫子说现在安排不上了。”
洛玲絮楞在那里,怎么可能,她明明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她眼神慌张的望向自家女眷的坐席,洛念倾回头眼带笑意的望着她。
一定是刚才射箭的事情,洛念倾让人划掉了她的名字,她要去和夫人说。她的脚还没踏出去,夫人怎么可能会帮她,反而会嫌她碍事。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巴紧闭,她恨不得去抽洛念倾一嘴巴,她更怪自己怎么愚蠢到这样算计洛念倾。
她有些难过的跑开了,去往后院的花厅,她需要自己一个人吹吹风,侍女芽儿担心的跟着她。
她走着走着竟然有些迷路,头筹宴在国学院的西院里举办,她穿过门进了东院,一时间又找不到回去的路,更加委屈。
夜深了,四下无人,她蹲在地上放声大哭,侍女芽儿急的团团转。突然一身紫色华服的男子穿过假山遇见了正在地上哭泣的洛玲絮,芽儿看见有人来了,着急的喊自家的姑娘。
她慢慢的站起来用手帕挡住了自己满是泪痕的脸,男子非常有礼貌的向她行了礼,洛玲絮弯身回礼。
一阵风吹过,她没有拿住手帕,两个人就这么见到了面,对着月光男子的脸显得温柔和善。洛玲絮不禁看迷了,她见过许多的世家子弟却从来没有这位男子给人如沐春风的温暖之感。
洛玲絮本就长得玲珑小巧有些可爱,这委屈巴巴的样子倒是增添了女子的娇媚。
男子谦和有礼的递上了自己的手帕,并说明理由:“姑娘哭的如此伤心,我见你手帕掉落了,不如用我的吧。”
洛玲絮红着脸,不肯要。后来她身边芽儿对这位男子说:“这位公子,我和我家小姐迷了路,劳烦公子带路将我们送到国学院的正门。”
男子看了一眼洛玲絮,随后点点头,走在她们前面将她们带到了门口。
临走时,洛玲絮还未来得及问他姓名,他就走了。芽儿扶着她前往洛府的马车上等她们出来。
等散了场,洛念倾跟在许氏身后上了马车,洛玲絮见许氏上来,感到紧张。洛念倾上了马车就靠在墨菊身上小憩了一会。
回到了府里,许氏派人请了周氏和罗氏来,两位姨娘来的时候,洛念倾和洛玲絮跪在大堂。
洛清元在书房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披了件外衣就去了大堂。
许氏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庶女,语气刻薄:“原本今日我带你们二人去开开眼,结果一个比一个给我找麻烦。”
洛念倾自知射箭一事却有不妥,她安静的跪在地上没有反驳。身旁的洛玲絮十分委屈:“夫人,是三姐非要去射箭,她还划掉了我的名字。”
许氏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你当我不知道你多蠢,洛念倾的性子是个人都知道,她连话都不多说一句,若不是你私自加了她的名字,她会一声不吭的上去?若非她来求我,这辈子都别想在头筹宴跳一回。”
罗氏听着许氏骂自己的女儿心有不服刚要开口,洛清元走进来,她当即哭了起来。
许氏一见罗氏这样就更加生气,她根本不看洛清元,声音突然放大的说:“你仔细你的嘴,你现在哭给谁看?”
洛清元走过来并没有看罗氏,他走到许氏面前安慰的说:“书意别动怒。”许氏瞥了他一眼,没有给他好脸:“今日就差一点,你的好女儿那支箭若是射中了世子,整个洛家都要跟着遭殃。”
洛清元脸带笑意的说:“但念倾不是没有射出那一箭。”
许氏看着一脸和善的洛清元就有些难受,他总是这般,温柔的挡着所有事情却从来不为她这个妇人考虑。
“不管如何,你们二人都要在院里禁足罚抄女经。”说完以后她瞪了一眼洛清元,就走了。终究是原配夫妻,她即使在霸道专横,面对自己的丈夫也不想暴露出太过刻薄的一面。
周氏温柔的扶起自己的女儿,向夫君道歉:“是妾没有管好念倾,让清元难做了。”洛清元拍拍她:“若是真有过错,那也是我这个父亲的错。”
罗氏满脸带泪的搂着洛玲絮,洛清元让手下人扶她们起来。罗氏哭唧唧的对他说:“老爷,玲絮是无辜的。”
洛清元收起刚才的笑意,眼神严肃的盯着母女二人,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已经知晓了原委,平日里他不想管罗氏的作为,却没有想到女儿被教养的如此不知分寸。
他语气冰冷的对她说:“你和絮儿再多罚一个月禁足,这一个月好好思过。”说完以后他扶着周氏离开了大堂,洛念倾在出去的时候停了下来,她和洛玲絮对望,警告她不要再有第二次。
洛清元留在周氏的兰院过夜,因此洛念倾也没有来得及和周氏说上话,临走前她的父亲叫住了她:“是我这个父亲失职,念倾往日多来看看爹爹,我也想知道这十年念倾是如何度过的。”
他满眼愧疚,修长的身子站在那有些孤单。三个女儿里,他最亏欠的就是洛念倾了,洛念倾回他一个笑意。
娶得这些女子里,只有周氏深的他心,但是他为了家族不得不接二连三的纳妾娶妻,府里最年轻的蓉姑娘也是前几年好友说长得有些像周氏他才收下的。
射箭一事周氏并没有过问洛念倾,只是让人做了点吃食送给她,让她别做多余的担心。
禁足了整整一个月,她才从院子里出去,她去看周氏的时候恰好碰见了替周氏诊脉的林大夫在这。
林大夫神情严肃的检查周氏每日喝的药,洛念倾就在一旁看着也没有打扰,周氏招招手让她坐过来。
林大夫使劲的闻了闻,有些皱眉。洛念倾有些担忧,着急的开了口:“可是有什么不妥。”
他起身回话:“回夫人和小姐,这药里像是加了少量的浣花草粉末,但是计量太少,因此往日熬药的时候根本察觉不出。”
周氏心绪不稳,脸色十分难看,洛念倾让蓝梅将熬药接手的人写下来,她要一个个查。
林大夫安慰周氏说:“夫人不必担心,我查了夫人的脉,还是有机会的。这段时日,夫人尽量让药经手的人越少越好,千万小心。”
随后林大夫又给洛念倾诊脉:“小姐你脉相稳定,想必药还是起到了作用,失忆症一时半会好不了也不要着急。”
洛念倾有些疑惑的问他:“但是我最近总是做梦,梦到的都是一些不连贯的片段,可有什么办法能尽早恢复。”林大夫摇了摇头:“这失忆症缘由治愈自古以来我们都没有搞清楚,小姐放宽心即可。”
她点了点头,现在失忆症暂且放一放,周氏的药才是要立即彻查,刻不容缓。
一连几日,周氏的药都是洛念倾亲自检查了药又亲自熬得,亲手端给周氏喝下去。周氏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但是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她派人让林大夫带了一个懂点药草的学徒琦儿来到院里常住,这一天她打开送过来的抓好的药,仔细一闻就闻到了浣花草的味道,有些苦。
她带上会点武功的蓝竹和机灵的秋月悄悄的去了外院。这药是林大夫在医馆抓过来然后派了可以信赖的人送到外院的管物处,周氏派人去取,总共来往的人就那么几个,熬药的时候她已经看得很严,现在唯一最有可能的就是管物处。
她到管物处,发现管事的仆人不在这,她和秋月待在门口,让蓝竹进去看看。
蓝竹翻了好一会,从管物处的柜子里发现了藏在里面的很像浣花草的粉末,她也不确定,因此她将粉末包好藏到自己的袖子里。
这会管物处的仆人大郎回来了,他见小姐过来,便低下头恭敬的问安:“问三小姐好。”
洛念倾脸带微笑的问他:“今日可有我的物件送过来?”
大郎说:“不知道小姐的物件是什么,今日除了周姨娘的药以外没有任何的东西送过来。”
洛念倾身旁的秋月开口问他:“你刚刚都不在这,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忽于管理,漏了小姐的东西。”
大郎听见这句话,忙向洛念倾解释:“小姐明察,我每日都在这里管理来往的物件,刚才只是同乡的好友从内院来与我小坐了一会,我刚送她走。”
“什么好友?”
“是罗姨娘的扫地丫鬟桃花,她和我都是一个村出来的,好不容易在这当了职,彼此照顾一点。所以她隔三差五的会送点东西给我,顺便和我在这里说说话。”
蓝竹听见这句话,当即严肃的说:“内外院男女不能私相授受,你可知道。”
大郎跪了下来和洛念倾解释:“并非如此,我和她只是同村,而且她也只是这两个月来过这么几次。”洛念倾让他起来,又细细的询问了桃花来的时辰。
回到院子里以后,她没有立马告诉周氏,她让蓝竹悄悄地请琦儿查验了粉末,确实是浣花草。这件事她要悄悄地了断,不能让姨娘操心,若是让父亲知道,虽然可以彻查但是一定不可能罚的太重,洛清元最重家风,提倡不宜受刑。
从她知晓管事处以后,她让琦儿隔三差五的回林大夫的医馆抓上好几天的药量,再由她亲自熬制,确保万无一失。
虽然罗姨娘很蠢,但是周氏刚回到洛府,年纪又不小了,如何就能让她先想到要避周氏有孕。
许氏虽霸道刻薄,但是儿女成人,除非她死,否则在洛府的地位绝不可能会因为周氏的到来而撼动,她不会这么着急的要断周氏。
只略略见过的蓉姑娘,确实是长得一副周氏温柔娴淑的模样,洛清元除了来周氏的住处,就是偶尔去蓉姑娘的住处小憩一会。
洛念倾让秋月打开库房找了一件极其鲜艳的玫紫色绸缎,准备带着这个礼物去看一看蓉姑娘。
还未踏进蓉姑娘的院子,就见里面的丫头笑成了一片,一身粉色衫裙的蓉姑娘也不过才十九岁,虽然平日里是半个主子,但是私底下却像未出阁的小姑娘一样和手下丫头达成了一片。
她举着团扇轻轻拍打身边丫鬟的后背,众人开怀大笑的打趣着蓉姑娘。
洛念倾让秋月敲开了蓉姑娘的栀子院,蓉姑娘脸上的笑意有些消减,她恭敬的对洛念倾问好。
院子里的人对洛念倾的到来并没有多欢迎,倒是蓉姑娘身边的青籽是个有些机灵的,忙让人请洛念倾到院子里坐下,命人奉茶。
蓉姑娘有些怯怯的站在洛念倾身边,倒显得有些丫鬟的意思,洛念倾盯着蓉姑娘好一会,微笑的让她坐下。
秋月打开盒子,给蓉姑娘看了一眼绸缎,青籽得到蓉姑娘的许可将绸缎收进了屋子。
“三小姐今日怎么得空来了我这个栀子阁,”
“来府里这么久,都没能看看姨娘,所以今日得了一匹好的绸缎,想着姨娘貌美该穿着这么好看的衣裳才是。”
秋月俯下身轻轻的说:“蓉姑娘当初是被机缘巧合纳进来的,但是夫人一直未给蓉姑娘正名,因此现在我们称为蓉姑娘。”
蓉姑娘在旁边脸色有些不自然,她自然知道秋月是解释自己的称谓问题,手里的团扇又被握紧了几分。
秋月原以为告知了洛念倾,她便不会再提这个称谓的事情,谁知道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我之前听我们姨娘讲,蓉姑娘来府里已经两年了,这还没有做个正式的良妾么?”
蓉姑娘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言语里有些不客气的回道:“三小姐不必来讽刺我。”
院子里的气氛更加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