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易长春推门进来,对班浩摇头苦笑。
班浩也笑了一笑,“易大哥,没人受伤吧?”
易长春摇头呵呵一笑,“喊是喊得凶,却没什么真本事,谁也奈何不了谁。不要紧的,咱们继续聊。”
班浩对易长春刚才说起的话题其实很感兴趣,说:“好啊。易大哥,你刚才说魁门是天下第二厉害的门派,那么第一厉害的是哪个呢?”
易长春哈哈一笑,坐下来说:“不是别的啊,就是如今的大全国朝廷啊。”
班浩哑然失笑:“易大哥,你可真会说笑话。”
易长春也笑了,说:“你看大全国的老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了一日三餐东奔西忙,不知道如何辛苦。可到头来,大多数人住的是草棚木屋,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破衣烂衫,命苦的更得卖儿卖女,才勉强可以活命。
但大全国的皇帝和文武百官,住在高墙大院,不耕田,不种地,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而且天天指手画脚,号令天下,让老百姓乖乖地摊丁纳税,送贡输粮,又凭的是什么呢?还不是他们有兵有将,有刀有枪,没人惹得起啊。这不跟一个门派差不多吗?大全国朝廷富有天下,当然算是第一厉害的门派啦!”
班浩心想,别看易长春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却也能开玩笑。
易长春说:“我这些话,算是大逆不道,可以抓去砍头的了。可是,话糙理不糙啊。”
班浩痛快地点头,“你说得对。我们还是说一说魁门吧,他怎么就是第二厉害呢?”
易长春说:“天下厉害的门派确实不少。先不说魁门,就是齐天堂、龙山派、巫门、祠山派、沃教这些门派,也都十分厉害,我给你仔细说说。”
班浩觉得新鲜有趣,点头说好。他师傅对他要求很严,每天就是教练功夫,从不讲江湖八卦,所以他确实缺少这些江湖常识。
易长春说:“齐天堂、龙山、巫门这三家,江湖俗称‘老三家’,是一等一的门派。祠山派、沃教,原来也很厉害,和老三家差不多,不过后来门徒冷落,后继乏人,现在勉强只算二流门派。江湖上近十年冒出的‘新三家’,风头盖过了他们。”
“那是谁?”
“魁门、白环、火凤凰。”
班浩一边听一边点头,他可从没听过这些名头。
而易长春经常跟师兄弟们谈论这些话题,说起这些足可以作为长寿刀派榜样的江湖门派,自然得心应手。他甚至多次想过,如果师傅方树魁是这些门派的人,那么自己也就有机会成为名门之徒,那该多好。
他说:“白环和火凤凰这两个门派,虽然厉害,但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真人不露相,我知道得也不多。这个魁门呢,相对就张扬一些,大家也就更为了解。
现在不但大全国十几个郡都有魁门的分舵,北至遥远的大愿国、冰国、北国,南至南国、林国,东至东关国、高国,西至冒国、灯国、西土国,都有他们的势力。”
班浩点了点头。这些国家的名字,他倒是都听师傅提过。四海世界十分辽阔,三大陆、四大洋,很多新鲜有趣的国度,他很希望将来有机会可以一一踏足,领略各地的神奇。
易长春说:“齐天堂是十分厉害的门派,以前号称江湖第一,但这些年似乎有些衰微了。我跟你说一件公案,江湖上曾经很轰动的事情,你听完就知道,魁门和齐天堂比起来,谁的势力大,谁的势力小了。”
他侃侃而谈的样子,俨然像个学富五车的名师了。
“齐天堂的当家人,被称做‘大圣人’。
大圣人之下是四个首领,分别叫做天慈仙、天智仙、天行仙、天怒仙,合称齐天四仙,都是非常厉害的人物。
其中的天行仙,专门负责齐天堂的内外联络和交际。上一任天行仙名叫许南金,两年前突然死在北固郡燕南府一家有名的大妓院里。”
班浩觉得好笑,“是吗,天行仙还去妓院这样的地方逍遥啊?又怎么还被杀了?”
易长春觉得自己讲得确实低俗了一些,但事实就是如此,也不是自己捏造。他说:“我不知道许南金为什么要去那儿,听说他本来是个十分严谨的人,所以江湖上有些传言,他是为了躲过林澹的追杀,匆忙之间,躲到那里去了。
许南金的功夫,十分厉害,他最擅长的本事,是一十三路龙爪手。
上任天行仙年老退职,许南金就是凭着这手功夫,打败齐天堂的其他高手,得到了继任的机会。他闯南走北很多年,基本上没有打过败仗。谁有本事在他的手下抵挡五招,就有资格出去吹牛了。
那时听说他被杀死在妓院里,可真说得上大全国的整个武林都轰动了。
那一年,我刚好和师弟们去东北办事,碰到了来自高国的几个江湖同行。听他们说,高国首屈一指的大门派‘四色盟’,还有东关国最厉害的门派‘岁多’,在都关注此事,可见这件事情有多么稀罕了。”
班浩心想:“易大哥虽然本事不怎么高明,但见识很广。正如师傅说的,人必有其短,也必有其长。”
易长春说:“齐天堂的大圣人听说发生了这么件事,那真是万分震怒,立刻派遣十三名一等一的好手,由天怒仙带领,赶去北固郡彻查。
这个天怒仙,名叫晋飞,据说是个可以通灵的人物,专门负责齐天堂的追凶惩恶。他练得最好的本事,是三十六路夺魂掌,号称齐天堂近一百年来,练这套本事最好的一个,可以夺人魂魄,为己所用。”
班浩忽然冒了一句:“这人我知道,不但武功好,而且品行好。”
易长春听他听说过天怒仙,不禁高兴。那么接下来的话,应该更有效果了。
“可是奇怪,他带着十三名好手在燕南府彻查七天七夜。忽然间,全部打道回府了。”
“打道回府?不查了,还是查清了?”
“不查了。”
班浩惊讶问道:“为什么?”
易长春说:“是啊,所以大家也都很疑惑,到处打听原因。快过了一年多吧,才有风声传出,原来天行仙是被魁门五虎将之一的林澹杀死了,嘿嘿。”摇头冷笑。
班浩说:“齐天堂有四仙,魁门有五虎将,这可真有趣,就像唱戏一样。”
易长春冷笑说:“是啊老弟,他们就是演戏啊。每人排个名头,故作神秘,好让人害怕。这五虎将说的是魁门五个人,他们的排位,只在魁门的大龙头和二龙头之下。
“第一个叫徐天德,第二个叫罗森岩,这第三个嘛,嘿嘿,名字我就不愿意提了。第四个叫贾鸿图,第五个叫欧阳挺。
“这五人之下,还有六人,叫‘六法师’,也个个很凶残的。”
班浩纳闷了,说:“既然知道是魁门干的,齐天堂为什么不去找他们报仇呢?”
易长春一拍大腿,“是啊,大家都有这个疑问,齐天堂不是曾经号称大全国第一吗,怎么甘心做了缩头乌龟呢!”
班浩想了想说:“难道有什么隐情?”
易长春摇头:“老弟,哪是什么隐情,其实大家全明白,就是因为害怕魁门啦!打不过人家,只好忍气吞声算了,他奶奶的。”
班浩笑道:“再怎么本事不强,也不能放着自己兄弟的生死大事不闻不问呀?”
易长春叹了口气,“老弟说得对!可这正是如今的江湖风气啊,欺软怕硬,见了坏事就躲,见了好事就上。”
说到此处,他有些微微脸红。长寿刀派和龙山派才打过一架,兵败收场。方宝兰说要为周长成报仇,不也没人接话?
班浩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易长春恨恨地说:“现在的江湖,毫无节操可言。
何止齐天堂,以前沃教的掌门若有道长,也是被魁门害死的。
后来他们的新掌门,一个叫做若拙道长的,也不敢找魁门报仇。从此以后,大家当面不说,背后就有些看不起沃教了。
还有更好笑的,川西郡有个九龙帮,是天下第一船帮,势力遍及大全国的半壁江山,这些年也被魁门压得抬不起头。
听说他们的帮主殷三江,心灰意冷,只想金盆洗手,花银子到朝廷捐个官做,不在江湖上混了。”
班浩听得有趣,不禁笑了几声。
易长春眉头紧锁,说:“但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林澹到处横行不法,结下太多仇怨,终于是要吃亏的了。这一回啦,嘿嘿,他可是有苦头要吃了。”
班浩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免有些疑惑。
易长春说:“上个月十二号,我们长寿刀派得到消息,说林澹要来娄星郡办事。”
班浩说:“这人既然广结仇怨,行事一定很隐秘的,怎么就走漏了行踪呢?”
易长春倒没想过这个,想了想说:“据我彭师伯说,是一位朋友紧急送来消息,所以他令我们尽快赶来娄星郡。我彭师伯说,有许多林澹的仇家,都会聚到一起,齐心协力布一个大埋伏,让林澹吃大苦头!”
班浩想:“他不说杀林澹,只说让林澹吃大苦头,看来对林澹还是心有忌惮。”
此时夜半更深,镇外田间的蛙鸣声不迭传来,倒是不知不觉夜深了。
易长春低声说:“老弟,说到这个打埋伏,等会我们就有个会议是商量此事,你想不想去看看热闹?”
班浩倒不是瞧不起易长春,但觉得他们长寿刀派商量大事,自己不必掺和,而且他也不愿意再看到阚长喜和谢长有争吵的闹剧,于是伸了个懒腰,婉言谢绝:“你们师兄弟商量就可以了,我就不参加了。”
哪知易长春连连摇头,说:“我才不是和他们商议呢。我是去和这回赶来江秋府一起合围林澹的各路好汉商议。”
班浩心底一震,想不到原来是这件事。
易长春虽没有说透,但请他帮忙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班浩虽不愿涉入太深,但他是少年人,好奇心一大把,哪里忍得住呢,就说:“哦,那个嘛,我去看看也可以。”当然,心里还是有点砰砰跳,不知这话答应得对还是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