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知道了樊水巷的那些个人,他见过老三冼卿,老六许鎏瑬。他听说过樊水巷的老大刘玖,一个如神话般的人,他听说了樊水巷里的老二,南宫孤月,一个孤悬于技艺巅峰的名字。如果说刘玖是太玄下的第一人,那么南宫孤月便是技艺的唯一,在技艺上面,她孤月凌空,冷照世间。
他还听说樊水巷的老四,一个医道上的绝世者,她死在了死者山,樊水巷老四,医道的天才,死在了死者山。
他还知道了樊水巷只是樊水巷,巷子里只有过那六个人。他们都是世间不二的天才,他们没有老师,只有他们自己,没有人知道在樊水巷里发生过什么,也没有人明白他们经历过什么,那儿就是一个谜。
霍北寒告诉了他很多很多,但那些个事情也都像是一个一个的谜。
死者山在哪儿,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死在那儿。
刘玖到底有多强,才会强到他们所有人都敬重的地步,到底其中发生过什么。
樊水巷里的每一个人又到底是怎样的人,他们有着怎样的过去,才有着如此的现在。
他想知道,他想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
陈不二走进了巷子,巷子的尽头立着一座牌坊,牌坊写着“樊水巷”三个字,很特别的牌坊,很奇怪的三个字,在长安城的别处见不到。如果硬要说他哪儿不一样,便是它的历史感,或许别人看不明白,但陈不二却看得出来,它仿佛是另一个时代的物件,上面有着战火的痕迹。
而长安没有发生过战火,至少本朝没有。
越是到近处,便越是看得清晰,白玉砌成的牌坊,满是刀剑的痕迹。
牌坊里面两边尽是围墙,尽头处是一扇大门,一扇陈旧的大门,带着与牌坊一样的伤痕。跨过牌坊,走在这樊水巷的地砖上,那干净的地砖面上满是痕迹,虽经暴雨冲刷,但那刀剑与雷火击打形成的特有的沧桑却仍在眼前。陈不二回过头看着来时的入口,他相信整个长安城不会再有这样一个地方了,这里太过沧桑。
踏上白玉的台阶,陈不二叩响了大门,许久,了无回应。
“有人吗?”陈不二向着门大喊道,还是了无回应。他站在门口,候着,时不时便叩一下。
“你有事吗?”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温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陈不二回头看见了一个俊俏的年轻人,他生得太俊俏了。然后他看见了一个让他记忆深刻的人,“六教习。”陈不二轻轻问候到。他已经回过神来了,他已经开始容得下自己了。老六看着陈不二,静静的看着,没有说话。
“你小六的朋友吗?”俊俏的年轻人友好的问道。
“不是。”还不待陈不二回答,老六便已经说了出来,像他这样骄傲的人不可能和现在的陈不二成为朋友。
“嗯,我们不是朋友,只是见过,我来只是想来看看樊水巷。”陈不二平静的回答着。
花飞雨看了看陈不二,“我是老六的哥哥,你可以叫我花教习或者五教习。”花飞雨顿了顿道:“好久没有人来樊水巷了,我都快忘了上一次有人来是什么时候了。”
陈不二还不明白来樊水巷代表着什么,他还不知道走进这个门,便总要留下些什么。
花飞雨走上前,叩了叩门,那是一种很沉重的叩门声,一定是巨大的力道和巧妙的方法。“樊水巷的门和别处不同,这门像你平常那样敲,里面是听不见的。”花飞雨向着陈不二解释道。
一会儿,一道沉重的声音响起,大门缓缓的打开。
开门的一刹那,陈不二愣住了,一道苍白的身影映入眼帘,一袭银白色的长裙,平生未见的容颜,怎样的一个女子,那眼里是一种与生的孤寂,就算是笑着亦述说着一种凌傲,那张冷而静的脸上,那抹笑意,那万年雪山上的金辉。她静静的站在那儿,却映到了陈不二的心里,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就像是于深山谷遇幽兰,那种美,透进人的心头。
“二姐。”
“二姐。”
花飞雨和许鎏瑬赶忙道。以前,这个美丽的女子便是他们的噩梦,现在,依然是。每逢旬日,他们仿佛便会回来例行受教,他们当然打不过她,樊水巷的南宫孤月。
南宫孤月扫过了他们俩,然后看着陈不二。
老六罕见的开口介绍陈不二,道:“二姐,他叫陈不二,用刀的。”
许鎏瑬知道陈不二的刀,他想二姐会想试试的。
陈不二拱手示礼,“北荒,陈不二。”说时他特别的示出了刀,北字环首刀,他是陈不二,他的刀源于北荒。
“樊水巷,南宫孤月。”女人总是更加善于窥见人的内心,她给予陈不二尊重。
一行人进了大门,里面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宽敞的前院,连着一道笔直的青石道,两边是一个又一个的深院,这尽头的深处,一座古老的木塔。没有停留,女人领着他们穿过一处窄门串进了一处园子,好风景啊,绿湖红树,仿佛另一个世界。
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塔尖,陈不二恍然明白了,才知道这里有多么大,樊水巷并不是门外,而是门里的世界,那笔直的青石道便是里面的樊水巷。
女人领着他们在一个小屋旁的石桌边坐下,边上是一株千年的龙柳。然后她进屋取出了两柄直刀,破旧的木鞘并不影响一个刀客对于刀的判断,除了它的破旧陈不二找不出一丝的瑕疵。鞘也如刀,这是陈不二对女人手里的刀唯一的评价。
南宫孤月将一柄刀放到石桌上,推到了陈不二的跟前。
缓缓抽出,是岁月掩不住的锋芒,如万年冰山般的刀面映着陈不二的脸庞,照着他眼,透过他的心。
不论意义,这刀确实好过陈不二的刀,远远超过。陈不二终究没见过世面,没见过真正的好刀。
“试试吗?”南宫孤月含笑道。
陈不二看了看她,在看了看刀,点了点头。他确实是想试一试的,无论是这刀,还是这个女人,他想看看所谓的孤月凌空到底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