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吕毅跪在门前，历长存沉默不语地回到院子里。
而街坊邻居虽然知道历长存是个有本事的人，却也对门前跪立的吕毅产生许多疑问。
仅仅一个上午，历家院子外就围了许多人，有看热闹的大妈，还有在一旁观察吕毅还能坚持多久的孩童，以及捶胸顿足的老者们……
“小兄弟，你拜他当师傅，怕是要毁了自己的呀？”穷酸的旧书生，早就看不惯历长存那副天天放荡不羁地模样。
吕毅动也不动，蓬松的头发上，“嗡嗡”叫的苍蝇像是找到了新的休息地。偶尔嘴唇传来的干裂，夹杂着从腹部传来的阵阵饥饿感，让他懒得去做任何事。
看到吕毅低头不语，旧书生呵呵一笑，背手转身离去，仿佛能看到吕毅以后比自己还落魄的样子。
“大哥哥，你跪在这里干什么呀？”一个小孩童被几个差不多大的小孩子怂恿上前，故作镇定地开口问道。
吕毅依旧一动不动，回复他的只有头发上“嗡嗡”作响的苍蝇！
旁边的妇人一看到，赶紧把自己家的孩童拉回去，“赶紧跟我回家！你看他那脏兮兮的模样，等下再弄你身上！”
妇人口中形容着凶神恶煞地模样，哭闹的孩童立即变得安静了下来，任由妇人把自己抱走。
喧闹任其喧闹，我自风情万种！嘲笑任其嘲笑，数载之后，再看今朝。
实际上吕毅自身的情况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坚挺，他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
从开始，肚子还会传来一阵阵叫声，到现在肚子都已经叫不出来了。
吕毅全身的力气都用来维持住自己的姿势，至于其他事情，他已经没有精力关心了。
“您真的忍心让他一直跪在门前啊？”曾财来到院子里，颇有些突兀地开口问道。
历长存则悠哉悠哉地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晃悠晃悠的，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
“师傅？”以为师傅没有听到，曾财忍不住又开口说了一句。
历长存缓缓转过头来，“怎么了？”
看着历长存紧盯自己的眼神，曾财不由得声音虚了不少。
“师傅，要不您就收了他吧！你看他一个人穷苦伶仃的模样，看着实在让人不忍心啊！”
历长存没搭腔，过了好一会儿，才张开口，“既然是拜师学艺，那就要有规矩。”
“若是他连这点苦都受不了了，那怎么指望他能受其他的苦呢？”
历长存对曾财还是挺好的，有什么道理都跟他讲清楚，放到后世，只有对亲儿子才能这么关心！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听了历长存的话，曾财深深感觉到其中的道理，同时对吕毅有些同情。
“那，师傅，你收我的时候咋没这么多规矩？”曾财不知不觉地开口问道。
历长存瞅了他一眼，“你想要规矩啊！那我现在就把你逐出师门，你跟他一起外边跪着去！”
吕毅赶紧嘿嘿求饶：“别别别，师傅我错了！我觉得师傅现在做的特别对！我表示很赞同！”
“没事了就回去多看看棋谱，自己的技术多烂，心里没有点数么？还整天出来瞎晃悠！”骂完，历长存就开始赶人了。
“是是是！”看着师傅脸色一变，吕毅赶紧灰溜溜的溜走了。
到了门外，曾财瞅了瞅跪在地上的吕毅，心中多了几分同情，还有些庆幸。
随着天色越来越晚，人们对一件事情的兴趣有限，生活中还有各种各样的事情需要操劳，围在门外的人们很快就散了。
只有几只狗耷拉着尾巴，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又慢慢离开。
镇子里家家户户的房屋上，都飘起了缕缕炊烟，伴随着炊烟袅袅，鸡鸣狗叫声也多了许多，还有饭菜的香气。
吕毅跪在地上，心中有些迷茫。
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
学好象棋对自己到底有什么用？
能够带来生活上的富裕么？
不能。（历长存：这个可以有。）
那我为什么还要学习棋艺呢？
棋艺受贵族们的追捧，若是自己的棋艺能够为世人所称道，那自己肯定也会被他们所追捧了！
吕毅活动活动僵硬地脖子，看着禁闭的房门，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幻想。
一切都循规蹈矩地进行着，屋子里传来的吃饭与说话的声音，远处传来的孩童啼笑皆非地声音。
甚至，还有一些蚊虫的声音。流民乡在长安西北，离不远处就是西域，蚊虫不管春夏都很少。
蚊虫喜欢有光亮的地方，比如飞蛾，蚊子也不例外。
但吕毅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蚊虫，或许是僵硬的四肢，让自己已经感觉不到被叮咬的痛楚了。
这对于吕毅倒是一件好事。感受不到的痛苦，等于不忍受痛苦，那就是没有痛苦。
在屋子里的历长存，气定神闲地吃完饭，却没有直接去睡觉，而是在院子里坐下。
“外面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侧着耳朵，历长存心中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思前想去，历长存准备在门缝看看。
院子外面，一道单薄的身影出现在面前。乱糟糟的头发，已经遮盖了吕毅的整个脸庞，黑暗中，历长存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他的身躯。
他一动不动，像是一具尸体一样。历长存叹了一口气，然后扭头回了屋子里。
“老婆，等会儿你去给他送件衣服吧！”历长存内心实在无法忍心看到一个孩子受折磨。
但既然说出口了要拒绝，那就不能太心软，漫漫长夜，希望他能度过这一关。
能吃得苦，才能做的了人上人呐！
离媛点了点头，他从来都不是个心狠的人。除非有特别的用意所在，不然他是不会如此的。
从屋子里找来历长存许久之前的长衫，上面似乎还有几个洞，不过好在大多都是完整的。
推开门，离媛走到吕毅身旁。
“天冷了，你披上这衣服吧！”说着，离媛把衣服搭在他身上。
“他不是个心狠的人，你若是坚持下去，他肯定会收你的。”
说完，离媛就回到院子里，门外的身影也微微动了动。
